“他名气不小,大家都不喜欢他。但是他能力很强,尽管不讲情面,有些难事让他来办,都能办得好。这人按照成绩,原本五六年前就该升了。可他得罪的人多,不喜欢他的人也多,于是每次升的时候,都给他找事做。他每次做事,多多少少因为脾气惹点事,有人抓着不放,就把他压着。所以大家都叫他‘胡门神’,做官做到和他在一起还平级,那基本就是要升了。但凡你做得比他好一点点,也不可能选他不选你。不过这人尊重英雄,在全书记这里多少会收敛些。”
“我随便他,在村里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别说门神,河神来了也一样。”
“小心些吧,这个姓胡的能力不弱,立场坚定,人家父辈也是参加过长征,上过棒子岛还活下来的狠人,老革命了。就是这些老人,身上都挂彩太多,能活长久都不容易。要不是他爹走得早,他如今至少也该在邺京了。”
“这么牛逼的人,怎么在太湖公社这种吊地方当地委呢……”
“咱们易城出了名的官僚主义风气重,把他这个直爽的长安人丢这里,说好听点是为了磨磨棱角,说不好听就是打压——老许,你什么打算。”
“蔡哥,你的意思呢?”
“你要不跟地委走,你们家店铺就要出问题,一级公社的法庭那里,招呼肯定都被打过了。你要跟着走,地委会说介入调查,这事压着。等你回来,这炒货铺什么也都能保住,问题不大。”
强制选择?
许灼怔了怔,眯眼看着蔡淳道:“蔡哥,你是给皇军来带话的?”
“诶,不能这么说,我怎么会害你呢。”蔡淳连忙道:“我那房子什么的还指望着你帮忙呢,我的意思是……你要跟地委走,我会打点好一切关系。如果你跟着胡书记走,这人不说别的,绝不会为难你。”
“要是地委不想带我走呢?”
“那就没得选了,这是摆明了要整你……我老首长你也知道,是周振兴,人家统战部部长,副市长,知道了这事也只能视而不见。你说,这压力多大?但我也给你交个底,我站你。你要有想法,需要我帮忙,我二话不说。”顿了顿,他又不好意思道:“能力范围之内啊……”
“那你能调查出背后这些人的基本资料吗?”
“什么意思……我是说什么程度。”
“姓甚名谁,是男是女,有无婚姻,住址,家庭情况,个人喜好。”
“除了个人喜好,其余都没问题——你去找郭昆,个人喜好,行踪轨迹,这些东西都是他擅长的。我们那地方,你也知道没多少人。”
“可以,这些要多久?”
“晚饭前给你送来,怎么样?”
送走了蔡淳,许灼无奈叹息,心里头乱糟糟的。
被省城邺京的人一句话,一个意思,易城这里便感觉到了巨大压力,然后这么多人避而不见,光看着他如何被碾压。
还真是好手段,碾死他,真就像是压死一只蚂蚁。
“阿桃哥——电话——北平打来的——”
戚苦玫的喊声把他拉了回来,转过头去,他走向戚苦玫。
两人交流一句后,他便来到了村委唯一电话这里接听起来。
“喂?我是天授村双桥巷许灼……”
“阿桃啊,是我。”电话里头传来了许延光的声音。
许灼沉默了下,发出笑声道:“伏冬同志啊,到家了吧?”
听到这笑声,许延光似乎松了口气。
“阿桃,平时没事多和这边联系,我们这边也会多劝劝。差不多了,到时候你过来接一趟,我们这儿直接办个酒。你也看到了,老爷子年纪大了……你和若谷要是能尽快生个重孙,那老爷子会很高兴的。”
“知道了,这事儿慢慢来吧……对了,伏冬同志,不知道您老对现在各种国营企业的格局,有没有过调研。”
“这个我还是比较清楚的,情况不容乐观,你有想法?”
“是这样的,有一种病毒,叫——”
许灼把刚刚和胡英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许延光道:“你总结得太到位了,简直是精辟中的精辟。我说的不乐观也是这样,但没你总结得好。可问题不在于问题本身,而在于教育啊。”
“我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导致了教育脱节。这种脱节,导致了这种情况趋向于固化。如果再不及时改变和调整,给这阶层松动松动,敲打敲打,怕是以后这种地方,真就成病原体了。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支持伟人的,这点毋庸置疑。当时教育方面的情况,更不容乐观。相较之下,当时国企内的工人阶级,都很淳朴。可是时代在变的,没有永远对的政策,只有紧跟时代步伐,用发展眼光来看待这件事,不断作调整,才能革除弊病,欣欣向上。”
“说得好,这文章你来写还是我来写?”
“你写吧,我不懂政治也不想和政治扯上任何关系。我只是担心这种大方向影响到大政,最后又影响到我这里。虽然易城不是一线,可如今起码也是二线。不过我有个请求,就是我们江南省,易城,邺京,点名敲打下。这几天你们也看到了,有些人怕担责任,又想吃好处,举着不犯错就是有功的旗号,光明正大在那里怠政。这里头的风气不是很好。”
“我有些不明白——拿一线敲打不是更好吗?”
“治大国如烹小鲜,大的动了麻烦,还需要他们卖力。杀鸡儆猴吧。但也不能太小,以为只敢说小的。等于抽儿子训老子,敲山震虎,提提神。现在易城邺京之类的地方老外不少,我还是担心‘泄密’,文里最好再提一提,让每个人树立心理防线,别和老外交流时把不住门。”
“对,你说得非常对,最后这个很重要。”
两人又聊了一阵,其实关系早已和最初不一样。
老实说,许灼对这个“便宜老丈人”还是喜欢不起来。
但也讨厌不起来。
这个老丈人心胸确实开阔,对他不斤斤计较,还很有袒护的意思。
两人之间最大的不愉快,只怕也就是现实路线之争。
最后,许延光道:“阿桃,那边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跟我打个电话,省内的事,不管什么,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都能解决。”
知道你们这些混京圈儿的人脉广,路子野,毕竟中南海脚下。
可吹牛逼也不是这么吹的。
一个北平,一个邺京,这就是传闻中的“两京”。
你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
“我能有什么事?我从不犯原则性错误。那剩下的,别人也拿我没办法。”
“我知道,但小人难防,阿桃你还是得小心些……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啊,寒假的时候兮着想带着同学去你那玩,可以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