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忠义伯轻斥,“我长谢贤侄二十余岁,怎能与他结义?”
“父亲不知道忘年交吗?”四公子道,“您瞧圣上,颍川王以军功异姓封王,得圣上看重,以兄弟相称……颍川王今年也就二十五岁啊。”
忠义伯思索起来。
四公子继续鼓动:“八拜之交过后,你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谢贤侄还能亲得过谢贤弟?”
见忠义伯似乎被说动,顾令璟与谢昭都神色微变。
后者忙道:“我长姐是世子夫人,我与她公爹兄弟相称,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说我顾谢两家不懂规矩?”
“谢二哥,你怎得是个榆木脑袋!”四公子一拍大腿,“圣上与颍川王兄弟相称,便是太子见了他都得叫声皇叔,可若圣上收了他做义子,他就只能做皇兄了!”
瞥见四公子一副“你更惨,只能做弟弟”的同情模样,谢昭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
忠义伯却眼前一亮:“是啊,收做义子又何妨?”
闻言,顾令璟眉头皱起,谢昭也不太乐意。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见无人应声,忠义伯看着他们,问谢昭:“贤侄可是不愿意?”
“小侄……”谢昭骑虎难下,求救的目光不由得看向谢沅。
谢沅叹了口气,出言拒绝:“父亲疼爱小弟,儿媳与小弟都感念于心,只是认亲事关重大,需得族中长辈见证,我们父亲早逝,只留下小弟一个儿子寄予厚望,族老们恐怕不会答应……只能辜负父亲美意了。”
她起身行礼,十足恭敬。
忠义伯一时没说话。
倒是忠义伯夫人嗤笑一声:“只是认个干亲罢了,看你如临大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老爷要抢了你谢氏的儿子呢!”
“母亲说的正是。”四姑娘掩唇一笑,“父亲欣赏谢二哥,就想认作义子帮扶她一把,大嫂不领情,怕是认为谢氏声望门第更高,我们高攀不上吧。”
四姑娘是秦姨娘所出,一向以忠义伯夫人母女马首是瞻。
而谢沅闻言,眉头微蹙:“儿媳绝无此意——”
“行了。”忠义伯声音冷淡,“团圆日子,说别的也不嫌晦气。”
说罢,他也没再提起要收谢昭做义子的事。
谢昭悄悄松了口气,与他再度攀谈起来。
而谢沅脸上已没了丝毫血色,只能枯坐在原处,听着他们开怀畅聊。
“大嫂,你脸色不太好,再喝碗热汤吧。”二少夫人担忧地看着她。
谢沅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老夫人身体不好,中途早已离席,偌大伯府,竟只剩一个二少夫人肯与她多说几句话。
一个午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此时,顾令璟才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忙上前关心道:“你身子怎么样了?”他扶着谢沅,不容拒绝道,“我送你回去。”
“慢着。”
见他们要离开,忠义伯夫人忙道:“不是说午后进宫么?”
是了,谢沅与薛老爷约定午后进宫,为顾令璟与谢昭的事面圣。
澄清谣言容易,想叫人相信且不再非议却难,九五至尊的金口玉言无疑是最快速且有震慑力的。
“可长姐身体不适……”谢昭有些迟疑。
“身体不适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回来多歇息就是,现在有什么能比璟哥儿与你的前程重要?”忠义伯夫人语气强硬,“世家宗妇,难道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么?”
谢昭顿了一下,有些歉意地看向谢沅。
后者停下脚步,一时竟有些啼笑皆非的荒唐感。
片刻后,她淡淡道:“昨夜我抄经累着了,身体撑不住,若晕倒在御前,即便伯府没有苛待儿媳,也要变成苛待了。”
“你——”忠义伯夫人脸色猛然涨红。
“什么抄经?”忠义伯问。
“或许父亲可以问问母亲与令潇。”顾令璟脸色也淡下来,“儿子的前程若要用妻子的委屈来换,那这官不做也罢。”
“璟哥儿!”忠义伯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顾令潇更是气得直跺脚。
顾令璟没有回头,扶着谢沅就离开了。
回了桃颐院,顾令璟扶着谢沅落座后,才屈膝在她面前蹲下:“今日父亲回来,我心中高兴,刚才与他聊得投入了些,没顾及到你,是我的错。”
在他刚才为了她当面给了忠义伯夫人没脸后,谢沅脸色就已经缓和了许多。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在为了被参的事烦心,我明日会与外祖父进宫。”
她刚才那话不过是为了气忠义伯夫人,对顾令璟和谢昭,她一向是上心再上心的。
她也回过味来了,在她进宫前夜还要她彻夜抄经,忠义伯夫人应该是不满她要了孟氏一个人情。
毕竟在此前,她为了顾令璟的前程,一向是主动奉献、从不图回报的。
而听到她这样说,顾令璟眼底也闪过轻松之色,起身紧紧抱着她:“多谢你为我打算。”
谢沅倚靠在他怀里,很快就被哄好了。
翌日,她一早便起身了。
“夫人今儿气色好了许多。”含秋高兴道,“果然没有那故意找您不痛快的人,您很快就能大好!”
谢沅赞同地点头。
身为人媳,她不好说婆母不对,也能做到孝顺有加,但心里的感受骗不了人,忠义伯夫人母女也的确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昨夜睡不好的想是正院呢。”含秋声音微低,“听说昨日正院里大吵一架,三姑娘也被罚了抄经,老爷更是直接歇在了前院,与二公子与世子彻夜长谈。”
“我昨日若进了宫,正院不会发生任何事,可我身体疲惫,没法干正事,平白耽误夫君前程,父亲怎能不怒?”
所谓大吵一架,大多是做给她看的。
想是她昨日那番话叫忠义伯生了警惕,生怕逼她太过,她真的晕倒在御前,给忠义伯府扣屎盆子。
“他们这样待您,您反而要为他们奔波,真是不公平!”含秋不高兴道。
“我是为夫君奔波,且他也给了表哥报酬,这很公平。”
收拾好后,她就去了薛府,与薛老爷一起进宫。
今日休沐,不必上早朝,他们直接去了乾清宫,宣文帝只召了薛老爷进去,谢沅留在外头等着。
大约一刻钟后,才有内侍出来,对她笑道:“世子夫人请进,皇上等着见您呢。”
谢沅客气点头:“有劳公公。”
进了内殿,她目光低垂,行大礼参拜:“臣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一道醇厚的声音响起,却没有多少感情。
“多谢皇上。”
“听薛太傅说,忠义伯府并未苛待于你,谢昭也并未蓄意害你?”宣文帝直接问道。
“回皇上,外祖父所言不假。”谢沅回道,“伯府待臣妇极好,小弟也素来敬重臣妇,外头所传臣妇夫君不顾发妻、小弟戕害长姐之说,不足为信。”
“你言下之意,是说御史台造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