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火把的光照亮咫尺,张玉沁穿着龙凤褂的活尸背影裙角轻摇,一步步走下石阶。
在张朗还没反应过来前,秦璎先道:“我下去看看。”
张朗拿着火把的手下意识一缩,就想拒绝。
“下面,危险。”
对他来说,面对秦璎挤出这四个字已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下边未知且危险这件事,秦璎自然也明白
但石阶狭窄,张朗进去都得半弓着腰,遇上点什么事转身都困难。
而且总不能让尹敏敏一个人留在这守着三个伤员。
相较之下,带着帝熵和雷鸟的秦璎,反而更加灵活适合探路。
留下赵继贤和封美玉,由张朗看住。
许是细想觉得她的方针有道理,张朗迟疑片刻后,把火把递了过来。
其实狼眼手电光线更亮,但这把狼眼手电不确定还有多少点亮,要是中途没电,秦璎只能在下头摸黑,太危险。
秦璎顺势将火把接过。
张玉沁的脚步声已经走远,秦璎只来得及叮嘱他们小心后,就带着雷鸟走下了石阶。
蜿蜒的台阶是石制的,看不出年代。
通道很窄,秦璎张开双臂指尖都可以摸到墙壁。
前面是个死人尸体,她走得十分小心。
万幸的是,底下并不算很深。
大概走了两三层楼高的样子,前面豁然开朗。
前面是一间感觉上很宽的空间,空气中的潮湿霉气也越重。
秦璎看见地上有散落的书页。
那张湿哒哒的书页不知躺在这凝固的空间里多久,被张玉沁的鞋子一脚踩过。
就在秦璎想跟上去的瞬间,黑暗中传来急促的啪嗒啪嗒声。
一个极高大的影子,从黑暗中以非人的速度窜了出来。
常人两三倍长的手臂瘦如枯枝,将张玉沁的活尸拦腰抱住。
用抱娃娃似的手法,抱在怀里。
随后一步步走进黑暗中。
秦璎缩在通道中,大气也不敢出。
那东西不一定很厉害,但是突然从黑暗中突脸出现真的很吓人。
在刚才的惊魂一瞥中,秦璎看见这东西约有两个成年男人高。
没有眼珠,很瘦很瘦,白色皮革似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
但最让秦璎心惊的,却是这人影身上的另一处特征——极瘦极瘦的腰。
就像是欧洲某个阶段的女人束腰,腰身几乎呈现细漏斗形。
腹部扁平,仿佛没有内脏。
这种异类,秦璎在箱中世界看见过。
正是那种无肠人。
但与箱中世界的无肠人不同,这个影子赤裸胸腹上有巨大Y型伤口和缝线。
这种极细无内脏的腰,也是人为取出内脏后制造的。
秦璎从通道里伸出头,见那怪影抱着张玉沁的尸体,几乎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她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深吸口气。
悄么声,跟了上去。
进了里面,这才发现底下是个仿造修道院地下的空间。
遍地堆放着纸张书籍,大量书架翻倒。
深处山中的空间渗水,让这里无处不是湿哒哒的。
书页以及大张的图纸霉变,粘黏成块状。
即便现代科技也是完全没法修复的。
除却这些书籍,还有很多秦璎先前见过的穆萨拉比齿文。
只是相比起上面祭台上的纹路,这里的纹路要粗糙很多。
都是水泥模具浇筑的,并不精致,反而给人一种穷鬼装富的伪精致感。
就和这地下书房一样。
秦璎仗着前面那玩意没有眼睛,对火光没有反应,大喇喇地跟着。
就在她要跟着那玩意走出书房时,突然一脚踩进了一处比较深的积水中。
沉这碎木块的积水没过秦璎登山靴的靴面。
哗啦一声响。
前面抱着张玉沁的那怪影,果然停下。
擀毡似面条的长发晃了一下,微微弯曲身子,向后看来。
秦璎手一抖,右手掌迅速覆盖一层薄薄的帝熵。
只等那玩意反扑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前面那东西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野兽一样在空气中嗅了嗅,就继续前行。
秦璎一口气还没落下,突然脑后恶风袭来。
雷鸟猛振翅飞起,紫蓝电光噼啪闪烁。
帝熵在秦璎右手迅速凝结成一柄银色刀刃。
她下意识向后一挥。
啪嗒啪嗒。
两只枯瘦的手先后落下。
而后是一个怪影的齐腰斩断的身子。
秦璎身上汗毛头发直立,她揉了一把酥麻的脸,无奈对雷鸟招了招手。
再看地上那怪影。
秦璎方才盲砍出的那一刀,轻松将它细如杯口的腰部斩断。
故意束起的腰部断处一片漆黑,淌出好些刺鼻的液体。
这些液体在积水中洇开。
秦璎微微动了动鼻子,只能辨认出来这种液体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这似乎再一次证明,这种抠掉双眼的东西是人工制品。
秦璎甩去右手那柄短刀上的黑色液体,继续举着火把跟上去。
她倒想看看,那个异国人到底在这做了什么。
好奇心驱使下,她的动作又稳又快。
很快,又跟上了抱着张玉沁的那个怪影。
而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一间十分长的回廊中。
说是回廊其实并不妥当。
看两侧的铁笼,倒不如说这里是一间监狱。
或者,实验室。
秦璎打着的火把亮光一闪,找到了朽烂笼子后的一具尸体上。
那尸体肉和衣服已经霉烂成板结的深绿的。
细看,秦璎能看见这尸体脑后一条细细的辫子。
这囚室里,没有马桶没有床。
只有从天花板垂下的一条铁索,拴狗一样拴着尸体的脖子上。
牢笼一半是空的。
另一半却都装着尸体。
某些是单人间,某些却挤挤挨挨全是尸体。
秦璎走过时的水波,让尸堆里的黑虫炸窝似的乱爬。
黑色水蛭噼啪落下。
秦璎看得肉麻,不由加快了脚步。
终于,走廊到了末端。
白色冷光从末端照来,秦璎小心走过去。
眼前赫然开阔。
秦璎看见了一株大树,树上开满碗口大小的花朵。
每一朵都悠然绽放,散发明亮冷白光照亮了黑暗。
正是迷毂花。
在迷毂花树下,是一张欧式橡木书桌。
椅子上上一具湿尸仰坐,身上一袭老式旧西装,破碎的单片眼睛架在左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