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了眼孙悟空,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我也想看。
孙悟空失笑,又捏了个发诀,道:“可以说话了,他们听不见。”
黛玉立马道:“大圣,这警幻仙子说的册子,我也想看看写的什么。”
“想看就看。无需担心宝玉,等她们要对他做不利之事时,我就打碎了这幻境,带你们一起回去。”
孙悟空摆手道,就这些微末小仙,就连地府的牛头马面都看不在眼里,更何况他。
宝玉只想着找自己家乡的橱柜,看到橱上封条上写着“金陵十二钗正册”,奇怪问道:“金陵这么大,怎么会就这么点儿女子?只我们家,就有好几百个女孩儿。”
警幻道:“天下女子亦多,不过是挑里边要紧的录进去罢了。
最上边的是最紧要的,下边较次之。其他平庸的女子,就没有册子录她们了。”
黛玉在一旁紧跟着要看,下边的封条上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另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
若不是警幻和宝玉就在旁边,黛玉早就自己伸手打开橱门取了册子来看。
宝玉先取出又副册,打开一看,先有一幅画,后有几行字,上书“……寿夭多因诽谤生……”
他觉着看了不解,就扔下又去看副册,仍不解,掷下去取正册来看。
每次黛玉要细看时,宝玉已经扔下换取一册,只把黛玉气得想骂人。
她日常和聪明灵秀且勤奋的女孩子玩,没跟宝玉多接触,只知道他不爱读书,只喜憨玩,还以为是别人夸大。
如今看宝玉这拿一册扔一册且一脸疑惑的愚钝模样,哪里不知道他确实没看懂!
“果然是蠢钝如猪!”黛玉跺脚看向孙悟空,委屈道,“大圣,还没等我看他就放下了……”
“别急,那警幻必不会让他再细看,待会儿他们走了,你想看多久看多久。”孙悟空安抚道。
黛玉不想站在宝玉身旁,只想等着他走了自己再看,便一直心里默念:“快走吧!”
宝玉丝毫没察觉,仍是看得一脸困惑,抬头想问警幻,知道她肯定不会说,又不舍得放下,拿在手里翻看许久。
警幻忧他真的看出来什么,泄露天机,笑着对宝玉道:“看册子有什么好玩的,烦闷无比,跟着我在此地赏玩一番。”
宝玉一听有好玩的,不自觉放下册子,跟着警幻走了。
黛玉忙把册子拿在手上,正要看,又抬眼见恍恍惚惚的宝玉,马上就要不见人影了。
犹豫再三,对孙悟空道:“大圣,我想在此处看这些册子,你能否帮我照看一眼宝玉?
人无事就好,这样外祖母也不至于伤心。”
“我去看着些宝玉。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孙悟空说完“嗖”的一声消失不见。
此地的小仙,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根本看不破他的法术,倒也没有太担心黛玉。
黛玉看不到册子时埋怨宝玉愚蠢磨迹,轮到她自己看时,也不遑多让,跟看天书一般,有看没有懂。
黛玉决定把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全部批语都默背下来,就算此时看不懂,日后也总能琢磨明白。
既写的是金陵要紧女子的批语,警幻又特意让宝玉看这些,想必是跟宝玉有关的女子,总逃不过贾府中的一些女子。
想到此处,黛玉心里一惊,先将正册拿出来翻看,待看到“……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顿时毛骨悚然,这句话里名字吻合了她林黛玉和薛宝钗之名!
黛玉急急翻了页,“……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黛玉心里一颤,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她擦掉眼泪继续翻下一页,“……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青春少女,穿着缁衣,面如死灰的落魄模样,无论是贾府的哪个女孩子,黛玉都心痛的不可自抑。
黛玉又翻到后边“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她又惶惶然捡起副册,刚才忽略过去的副册之首,上书“……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册子从黛玉手中滑落,黛玉瘫坐在地。
一句又一句诗里,短短十几二十几个字,就将这些正值妙龄的女子命运写尽。
“林姑娘,可曾看完?我看时间过去已久,那警幻也不似要对宝玉做些什么……”孙悟空出现在黛玉面前,看她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端的是无比可怜,勃然大怒,“可是这里的人欺负你了?”
黛玉见到孙悟空,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仰头看着他,哭得不可抑制:“大圣,这些册子,我还没有背下来。”
她无法向孙悟空解释,为何仅仅看了这些册子,看到这些莫名其妙的句子,会这么心痛,又为何会泪流满面,擦都擦不完?
只能像饱受委屈的孩童一般哇哇大哭,才能将难以名状的情绪发泄出来。
“别哭,不是大事,背不下来就不背。
你想要哪些册子?我们借走一看,什么时候等你记下来或者抄下来,我再送过来便是。”
孙悟空蹲到黛玉面前,拿过黛玉手中的帕子,笨拙地擦掉她脸上泪水,自责道:“唉,俺老孙说过不让你再流眼泪,今日却没办到。
都怪我太自大,小看了这里的人,幸好你无事。”
黛玉闻言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还好,她有大圣。
见黛玉双眼通红,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孙悟空以为她不好意思拿,便将她拉起来:“不用担心,但凡跟仙沾点边儿的,其一就得大方。
想当初太上老君借我仙丹无数,王母知我爱吃桃子,更是将让我进蟠桃园里亲自挑选。
我们又不是不还回来,你就放心来拿。”
黛玉借着孙悟空的力站起来,走向橱柜边,她也不贪心,只取了十二金钗正册、副册和又副册三本。
眼睛仍是通红,心里那股子被命运掌控的压抑感却神奇地消失了,她朝着孙悟空笑道:“大圣,多谢你。我拿好了,这便去看看宝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