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和我，都要活着
那真的是梦吗？
丹鹤直愣愣地看着面前月御将军的灵位，有些回不过神。
师父她真的去世了……
和梦里一样，为了守护瞰云镜、被帝弓的箭矢波及到而死。
“师兄……”
“……”
飞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甚至只能靠在丹鹤身上才能保持站立。
丹鹤沉默地抱住了飞霄，轻轻地安抚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近百年的陪伴与教导，使得月御将军的身份早就已经不仅仅是他们二人的师父，更是像家长一般的至亲之人。
从今往后，他们就要自己面对那些疾风骤雨了。
虽然说椒丘还能给予他们一定的庇护，但是现在的椒丘经过那一场战争后已然心气尽失，开始不断地怀疑自我，最后不知不觉竟是走上了【虚无】的道路。
“师兄……呜呜呜呜……”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那个自己明明也哭的很惨烈，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为什么呢？
明明我也感到了剧烈的悲痛，但是为什么就没有眼泪呢？
他有些不理解，但是依旧在尽力安慰抱着自己、已经快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飞霄。
“……喝点水吧，缓一缓气，要不然很容易出事的。”
轻轻擦干了飞霄脸上的眼泪，丹鹤轻声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
飞霄的声音断断续续。
“……那，一会儿我们去走走，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好吗？”
“嗯……”
飞霄并没有停止哭泣，但是也没有哭得如此剧烈了。
丹鹤稍微松了口气，拉着飞霄就来到了椒丘身边。
“我带着飞霄去外面走走……现在应该暂时没有我们两个人的事了吧？”
椒丘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丹鹤，旋即点点头：“暂时没有……不过早去早回，调整好了心态就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可撑不了太久。”
“辛苦椒师傅了。”
丹鹤拍了拍椒丘的肩膀，带着飞霄就走了出去。
“……师兄，你为什么没哭？”
“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不出来……我现在也很伤心难过，但是无论如何眼泪就是无法出现。”
丹鹤也觉得很奇怪。
“这样吗……我听说人在悲伤到极点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这也是为了保护身体、免去一些突发疾病的困扰。”
“或许是这样吧。”
丹鹤不置可否。
两个人走出将军府后手就松开了，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在曜青仙舟的街道上。
因为今天是月御将军的葬礼，所以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店家也都不约而同地歇业。
原本热闹的商业街显得空空荡荡的，不过也正好适合心情不好的人散心。
“飞霄。”
“嗯？”
狐人女子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身边的师兄。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因为我而悲伤吗？”他问。
实际上丹鹤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只是在那个梦里他经历过一次死亡，所以不自觉地就问出口来了。
“师兄不许说这种话！我已经失去师父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丹鹤也没想到飞霄会突然情绪激动。
不过虽然飞霄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丹鹤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他浅浅一笑，湛蓝色的眼眸盈满笑意。
“那就好……我们都要活着，要活得好好的。”
“嗯，我们都要活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但是对不起，师兄，这一次是我要失约了。
虽然丹鹤在飞霄身上留下的力量勉强吊住了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将军性命，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就算是不死，那估计也得被【毁灭】给转化成虚卒。
好好活着……
多奢侈的事情。
出身步离战奴、没有尾巴是她一生的耻辱。
因为她是卑贱的奴隶，所以她格外珍惜得到的一切——家人、朋友、爱人……
所以她也愿意付出生命来守护自己和师兄的家。
但是在获得【赤月】之前，飞霄最大的敌人不是步离人，也不是那些毁灭的卒子。
而是她自己。
“师兄……”
我好想你。
我好想见你。
我爱你，师兄。
就算现在的你或许听不见……
我也想大声告诉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师兄。
但是真的对不起……
我要死了。
【师兄……我爱你……】
谁在说话……？
丹鹤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见头顶那艳阳高照的拟造天穹似乎是闪烁了一下。
像是玉兆卡机的画面，一闪而过的黑色马赛克……
是自己的错觉吗？
丹鹤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
身边的飞霄看出了丹鹤的疑惑，忍不住问道。
“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丹鹤微微摇头，露出一抹浅笑：“心情好点了吗？我们要不要回去？”
“……”
“飞霄？”
“……”
眼见着面前的飞霄忽地像是那些游戏人物掉线一样、陷入了失神状态，丹鹤神色就是一怔。
“怎么了……？”
他很疑惑，也总觉得哪儿有问题。
强烈的违和感再度袭来。
他抬起头，却见天穹闪烁的频率正在加快。
【师兄……我要失约了……】
【师兄……我要死了……】
【师兄，为我……复仇。】
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喊自己，说着一些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不妙的话语。
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师兄……活下去……】
不……
如果你死了，那我丹鹤还有什么理由苟活于世？
【师兄……我爱你……】
这话……留着当面再说！
轰隆隆！
似乎是察觉到了丹鹤自我意志的觉醒，天穹之上似乎有雷鸣声炸响，仿佛在警告他绝对不允许有自己的意志、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重复曾经所发生过的一切。
“呵呵……好大本事！”
丹鹤蓦地冷笑出声，仰起头来：“想将我困在过去的记忆里永世不得解脱？想让我彻底坠入虚幻的地狱中只能沉沦挣扎？”
他眼中出现了一抹疯狂。
“我偏不如你意！”
飞霄……等我！
只要我能成功……只要我能成功！
虽然不知道飞霄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尽快脱离虚幻、返回现实。
否则……
追悔莫及！
……
“还要多久赶到战场？”
“五分钟！”
“再快点！”
怀炎心急如焚。
两个绝灭大君！
就算是获得了帝弓的恩赐，可双拳难敌四手，那位剑首目前也不在曜青仙舟，因此能与绝灭大君战斗的就只剩下了飞霄一人。
独木难支……
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否则一旦去得迟了，曜青仙舟恐怕要步那苍城后尘！
这是现在的仙舟联盟绝对不能接受的！
“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
怀炎带着云璃、朱明龙尊炎庭君三人先行乘着速度最快的星舰火速赶往曜青仙舟现在的位置。
只要能够拦下两位绝灭大君、甚至击杀他们，那剩下的那些反物质军团卒子就算只有青丘卫也能应付。
在有命途行者的宇宙里，决定一场战争最终胜负的永远不是底层士兵的数量和装备质量，而是高端战力的胜负。
只要绝灭大君没死，那就算是有千万亿云骑军精锐士卒，那在这些强者面前就是随意可以踩死的蝼蚁。
如果飞霄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听得玉阙仙舟那位爻光将军说，丹鹤之所以会离开曜青仙舟就是因为他正走在登神路上，而且自他登神后，整个宇宙的格局都会被他的力量改写。
如此强大的一位星神，万一在登神后发现自己的老家和爱人一块儿没了，天知道得发多大的疯！
就算是神没有了人性，但是也基本上都会保留自己身为人时的记忆……
更何况听爻光将军说，丹鹤登神后准备修改宇宙的规则，未来的神将拥有人性——虽然只是少部分，但是也足够了。
留有人性的神……
一旦发起疯，只会比之前更难缠！
“必须再快点！否则后果不是现在的仙舟联盟能够承受的！”
怀炎几乎都要把座椅上的扶手捏爆，双手青筋暴起，很显然是已经焦急到了极致。
“爷爷！”
云璃急忙拉住怀炎的手：“您先冷静一下！飞霄将军身为巡猎锋镝实力强劲，就算是不能战胜两位绝灭大君，但是也能拖一段时间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为将者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打算。”
怀炎眉头紧皱：“而且据情报所说……那焚风似乎，比之前更强了不少，说不定……”
他没再说下去。
一旁的炎庭君也紧抿着嘴唇，尾巴焦躁不安地拍着，发出砰砰砰的响动。
“不管怎么样，我可以拦住一名绝灭大君，但是剩下的……”
“我来吧。”
“……”
“【不朽】已然陨落，而我们这些传承已久的龙尊也能勉强算是令使级战力，就算不能战而胜之，也能拖延些时间。”
炎庭君声音沙哑，似乎已经下定了大决心：“怀炎将军，若是我出了什么事的话，还请照拂我朱明持明族。”
“别说这样的话。”
怀炎轻轻摇头：“还没有到危急存亡的时刻，曜青仙舟的底蕴远远不止我们所看到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到动用的时刻。”
只是那底蕴一旦动用……
曜青仙舟或许就再也无法成为仙舟联盟的锋镝了，只能如同方壶一般停留在宇宙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舔舐伤口。
“给我！滚开！！！”
面前的整个世界都化为浓重的黑，将丹鹤的视线、听觉、感官尽数遮蔽。
不……
我要活着回去……
还有人在等我……
还有人需要我！
我必须活着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龙怒吼着，拼死挣扎。
无数双虚无之手继续从黑暗中涌出，试图将他拽回幻境之中。
但是丹鹤拼死不从，就算是将肢体撕裂、鲜血淋漓也要挣扎着向上离去。
【为什么要离开呢……】
【与我们一道沉沦不好吗？】
【宇宙本无意义……一切情爱百千年后都化作尘土……为什么还要回去呢？为什么还要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情呢？】
【生命本无意义……存在也是毫无意义的……】
【和我们一起吧！成为我们的一份子，成为虚无！】
【和我们！】
【一起！】
【虚无！】
“我才不要！！！”
丹鹤一声龙吟，狠狠地撞碎了所有蛊惑自己的声音。
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
他艰难地挤开那些手，本能地向上游曳而去。
【会死的……会死的……】
【不要拒绝虚无……不要抵抗虚无……】
【你会死的……和我们一起吧……】
“滚开！”
似乎是接收到了丹鹤极强的存活意志，他体内的【阴阳】命途总算是结束了对其他命途的消化和吞噬，瞬间大放光芒，化作一柄利剑，狠狠地刺入那浓重的虚无之中。
恐怖的命途之力爆发，将一切胆敢阻拦他的虚无斩断……
直到斩开一条通天大道！
“昂——”
龙吟在宇宙内炸响。
存在之树摇曳，万千世界化作尘泥，又有万千世界自枝丫上新生。
缺失的规则被新的规则填补，万千生灵似有所感，抬头望天。
现存星神的虚影纷纷出现，不约而同地望向【虚无】星神所在的那片星空。
【阴阳】星神丹鹤，自【虚无】中斩开【虚无】星神身躯……
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