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角城外。
一处破庙里,一只肥硕的金色大老鼠从地里爬了出来,背后还紧跟着一条银色小鼠。正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的仙遁门大长老,以及那喋喋不休的亲传弟子。
“嘶——总算逃出来了。”
“那仙法实在狠辣,要不是宗主的三千法身吸引了大部分火力,我们绝无生还的可能。”正在金银二鼠交头接耳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狼爪将他们一把按住。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他们的影子中传来:“放屁!要不是老夫以潜影之术护住你们,凭你们两个小辈的遁术,哪还有命在?”
狼面老人从二人背后的阴影中走出。
他摊开毛茸茸的手掌,两枚圆形物体被放在了地上,一对晦暗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二人:“你们二人丢了天机塔,还有何面目活着拜见尊主?”
“尊主给了你们两个选择:与这特殊的欲望之眼融合,或是接下老夫三招。”
仙遁门的金银二鼠噤若寒蝉。
“不论你们选择如何,只要能活着离开这座破庙,天魔宫主便对此事既往不咎。”
二人看了看地上那透出斑驳色彩的诡异眼眸,又抬起头瞟了一眼杀机四溢的狼面老人,最终还是选择捡起了欲望之眼,一口吞下!
很快,二人的气势节节攀升,竟然轻而易举的迈入了求道境巅峰。
他们重新变成了半人半鼠的形态。
恍惚间,他们好似看到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黑手,径直向他们抓来。
这巨手跨越了千山万水,顷刻便将二人的意志魂魄握于掌中!
看着手中米粒大小的金银二鼠,温道缘垂眸一笑,心中对王炎暗自赞叹道:
“做的不错。这么快就拿到了王朝气运……我也该继续推进下一步计划了。”
温道缘素手一卷,二鼠就被重新推回了重重迷雾。等到仙遁门的金银二鼠再度睁开双眼,他们已经被传送进了一个阴冷潮湿的暗穴中。
放眼望去,每一块青石砖上都刻满了闪烁着紫金色泽的禁制,无数小型禁制环环相扣,宛如百鸟朝凤,百川归海……最终汇聚成了一座天牢!
雷家天牢!
放眼大夏,要说哪里有最大、最稳固的监狱……自然非天罪、天牢二城莫属。两座城虽同为魔修监狱,作用却截然不同。
被打入天罪城的罪人,只有两个极端。
罪大恶极,难以抹杀的魔修;以及罪行轻微,可以教化改造的凡人。
前者因为实力、权势或身怀的秘密被永远镇压封印。只有臣服雷家,加入特务科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而后者,在刑期圆满后即可释放。
无论强弱,只要肯低头,总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而天牢城就截然不同了。
它立于雷家地脉之上,被雷帝以不传秘法炼为大阵。所有反抗雷家皇权之人,以及那些没有价值的弱小魔修,全都会被雷电炼化、至死方休。
“这、这是魔修三大绝地之一的『磔雷牢』!”
金鼠长老面色一白,银鼠弟子面色灰败。
入磔雷牢者,肉身将被淬炼为雷氏地脉养分。
入囚心窟者,意志将在万千大梦中永世沉沦。
入焚世炉者,灵魂将受劫火灼烧后彻底湮灭。
“仙遁门的逃脱法门和雷氏皇族的封锁大阵谁更胜一筹,我很感兴趣。”
就在二人心生绝望之际,一阵轻笑夹杂着空灵的话语传递进了他们的脑海。
“若是你们能逃出此地,王朝气运之事便一笔勾销。”
两人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人正站在一座血肉模糊的尸山之上!
此人额前长着一对白玉般的鹿角,面目美到男女不辨。他额间印着一道淡青色的莲花印,周身上下不沾一丝灰尘与血迹,将污秽的血与泥尽数踏于脚下。
——宛如一朵泥塘中盛开的妖异青莲。
都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面前的少年,气质却极为邪魅。
虽然他形似凄美青莲,却隐隐给人一种比身下泥潭更加邪恶、污秽的感觉。
“仙遁门金鼠银鼠——拜见尊主大人!”
在看到青衣少年双眼的那一刻,金鼠就意识到了他的身份。
他立刻一把按倒了身旁有些被吓住的银鼠,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
温道缘冷漠的扫了一眼这二人,放任他们跪在地面上。
“天牢城已经纳入天魔宫的管辖,但还没有完成交接。”
他微笑着指了指远处漆黑厚重的大门。
“你们能从这里带走多少人,在日后就有多少眷族。不仅如此,这些部下将与你们性命相连,在你们遭遇致命危机时,可以用他们抵命。”
若只是权势力量,还不足以打动这两个仙遁门余孽。但以命换命……
“我传你们心魔种必成之法,能受到多少敬拜,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金鼠摸了摸身后的牢笼,一道裹挟着毁灭力量的紫电袭来,这道雷罚打在它金色的皮毛上,却只能让他感受到微弱的酥麻。
银鼠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
“既然天牢城已经是宫主大人的囊中之物,您何必让我们从内部大肆破坏呢?”
金鼠面色一变,刚想大声呵斥弟子的不敬,却听到温道缘轻笑起来。
“呵呵……问得好,问得好啊!为何本座要多此一举呢?”
听闻此言金鼠立刻退出去老远,思考着如何才能和银鼠撇清关系。没成想却听到温道缘用颇为愉悦的口吻笑着说道:
“当然是因为有趣啦!”
“…什、什么?有趣……?”
“没错,就是有趣。”
看着银鼠呆呆地样子,温道缘随手一挥,将一张地图丢给了他。
“正因为之前来到这里的人都很无趣,所以他们都死了。我很喜欢你们俩的性格,要好好努力活下来哦,这张地图就当作你『有趣』的奖赏吧。”
温道缘的气息,终于不再掩饰。
他身后的罪欲天孽如鲜花般盛放,一条条漆黑柔软的手臂兴奋的四处舞动,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孩童般天真的恶意。
这下,轮到金鼠目瞪口呆了。
原来天魔宫主是这样的性格吗?
看着似乎被问到了准备很久的问题、表现的像个孩子一样欢天喜地的温道缘,金鼠不禁暗自腹诽:先前几位……该不会是没有多此一问才被杀了吧?
银鼠还没来得及拿起地上的卷轴,异变突生!
一条条弧形闪电化为九条雷龙,缠绕盘旋着向着罪欲天孽发起猛攻,与大量黑蛇般的手臂彼此绞杀在一起——眨眼间,空旷的牢房几乎被填满!
“聒噪。让你们动了吗?”
金银二鼠只感觉浑身一冷,全身的生机都被瞬间锁在了身体中。
本应保护魂魄不灭、意念不散的『肉身』,此刻却宛如一座冰冷的囚笼!
粘稠的恶意如渊似海的铺满了整个房间,灵魂上的颤栗让人难以思考。
仅仅是一念之间,所有漆黑的手臂同时覆盖上了一层青光,九条雷龙立刻被搅碎了六条,另外三条则是像蠕虫一样匍匐在地面上,颤抖着缓缓消散。
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那被湮灭的雷光,金银二鼠头埋的更低了。
“记住:一将功成万骨枯。”
青光一闪,温道缘的身影消失无踪,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希望你们成为魔将,而并非那万千枯骨……”
温道缘已经离去许久,金银二鼠却迟迟没有动作。直到黑暗中恶意的窥视消散无踪、房间内粘稠的空气再度开始流动……二人才大口呼吸了起来。
“呼……呼……好可怕的凶威!”
“老子这一生作恶无数,杀人放火样样精通,何时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恶意?这条贼船绝对不能轻易踏上!”
金鼠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暗自思量起了一个问题:
放任温道缘战胜赵光武,真的好吗?
以前有赵光武压着,无非就是很多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做。即便东窗事发,也好歹有个审判的流程,让人可以暗箱操作。
现在温道缘成为了大夏最强者,生杀予夺全凭心意。若是有一天正道被灭……究竟是魔道大世,还是温道缘一人的大世?
这个念头刚涌上金鼠的心头,他的脑海中就再次涌上一股强烈的恐惧。
……我现在的所思所想,是否会被尊主觉察?!
容不得他多想,手持地图的银鼠就将地图递到了他的手中。
一道信息也涌入了金鼠的脑海:
痛改前非,诚心悔过者杀!心怀怨毒,死不回头者可救。
尽职尽责,心怀正义者杀!天性残虐,沉溺权欲者可留。
金银二鼠对望了一眼,他们早已无法回头了。
这位新主子,是一位远超仙遁门主的邪魔!
唯有在罪恶的深渊起舞,取悦那些云巅之上的目光,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心念一动,温道缘的意志再度回归本体。
做完这一切后,温道缘敏锐的捕捉到:自己的魂魄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属于温道缘的那一部分又稳定了几分,某些不属于他的部分正在崩解消散。
昆吾心在天罪城派同心教化群魔,劝人向善,以稳定自身的锚点。
温道缘想要与之对抗,自然会选择纵情恣意,以邪魔之姿引诱罪人攻破天牢!
“邪魔!你这十恶不赦的邪魔!”
白衣青年面色不善的怒视着温道缘。
也许在傲慢与控制欲上,昆吾心与温道缘别无二致,可昆吾心自认为还是一个好人。温道缘此番做派,让融魂仙法实在是难以进行下去了。
看到潜伏已久的昆吾心终于有所动摇,温道缘开心的笑了。
“师尊,还请不要太快魂消意散……弟子可是会伤心的。”
看着那终于出现在意识海洋中的少年昆吾心虚影,温道缘带着三分真心,七分戏谑的调侃道:“如果您现在就驾鹤西去,下一个品质这么好的心魔,可就难找了……”
登魔之时尚未到来。
心魔岂能提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