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秋风从窗缝钻进来,凉飕飕的。
独孤行蜷在被窝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手里攥着陈老头走时留下的那个信封。信封边角已经磨得发毛,他还是拿在手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里面的字。信上那几行狂撩的笔迹,像刀子一样戳进他心里,字字带着刺,让他胸口闷得慌。他不信陈老头会真这么扔下他,更不信自己就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可事实摆在那儿,像块石头压着,叫他喘不过气。
他盯着信,眼神空空的,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陈老头丢下他的背影。
伤心归伤心,眼泪却没掉下来。他咬着牙,慢慢坐起身,伸手拿起床头的《素书》。这本书有点旧了,封皮发黄,边角还卷着,看得出是陈老头用过的。他盯着书皮瞧了半天,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翻开。
这是独孤行头一回翻这本书,果然跟陈老头别的书一个德行,刚一打开,书页就哗啦掉下来。
独孤行手忙脚乱地夹住,怕弄坏了这点念想。掉下来的书页里,还夹了根竹签。
独孤行微微一愣,捡起竹签,只见竹签上方方正正刻着几个字:“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争其必然,顺其自然。”
独孤行捏着竹签,低头瞧着那几个字,眉头皱得死紧。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闷得慌。他嘀咕了句:“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师父,你啥意思啊?”
他把竹签放回书里,合上书,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解不开的线。外头秋风吹得更猛了,窗户咔咔响,他却没心思管,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屋角,像在想啥,又像啥也没想。
过了好一会儿,他决定重新放开书本,无论读没读懂,他还是打算先看一遍再说。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下来,秋日的余晖被山头吞没,转眼就到了傍晚。
学堂里一天的课讲完了,齐静文合上书本,揉揉额头,潘乐阳和章文成收拾好书桌,伸着懒腰往外走。
李咏梅推着轮椅,跟在朱玲后面,虽然一天听课下来累得够呛,脸上却挂着点笑。她低声说:“今儿讲的仁者爱人,还挺有意思,就是坐久了,肩膀有点酸。”
朱玲推着她往书院的小厨房走,笑着说:“累啥啊,你坐着听课又不动,比我站一天强多了。走,咱俩做点饭,肚子都咕咕叫了。”
厨房里头,柴火噼啪响着,朱玲笨拙地洗着菜,李咏梅坐在轮椅上,手脚麻利地切菜、炒锅。
朱玲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别看李咏梅柔柔弱弱的,她干活可利索了。或许是因为她以前就是穷苦人家吧。
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饭菜的香味。煮了点米饭,又炒了盘青菜,炖了锅肉汤,香气顺着门缝溜出去,钻进了学堂。
潘乐阳闻着味儿,鼻子一动,立马跑过来,嚷道:“哇,大姐头,朱玲姐,你们这手艺绝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快开饭吧!”
李咏梅坐在轮椅上,手里拿铲子翻炒青菜,抬头瞅他一眼,笑说:“急啥,马上就好,别在这儿晃悠碍事儿。”
朱玲擦擦手,瞧见潘乐阳那馋样儿,忍不住乐了:“你这家伙,真跟饿了好几天似的。行了,饭菜差不多了,端出去吧。”她端起一碗米饭,递给潘乐阳,又抱起一盘青菜,转身往外走。
这时,章文成慢悠悠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本书,瞧见李咏梅忙活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翘,低声嘀咕了句:“窈窕淑女,应当如此。”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听见,像是随口感慨。他放下书,走过来,瞧着锅里的肉汤,问:“咏梅姐,饭好了没?我帮着端出去吧?”
李咏梅抬头,冲他淡淡一笑:“快好了,书院没食堂,麻烦你跟潘乐阳把饭菜搬到茶亭那儿去,咱们在那儿吃。”她说完,手脚麻利地把肉汤盛进大碗,递给章文成。
这个月里,章文成和李咏梅解释了当初他为何不建议潘乐阳和她进城的原因,以及和潘乐阳一起回来寻求齐先生帮助的缘由。以及后来,他对李咏梅道歉诚恳,外加最后关键时刻还是带着李小悠回来救人,所以他和李咏梅之间的隔阂也解除了。
潘乐阳一听,立马接过话:“没问题!茶亭那地方敞亮,吃饭正好!”他端着米饭,屁颠屁颠跑出去,章文成跟在后头,手里捧着肉汤,小心翼翼地走,生怕洒了。
茶亭就在学堂边上,四面透风,顶上盖着几片瓦,底下摆了张石桌,几条石凳。秋风吹过来,凉飕飕的,卷着几片黄竹叶飘进来,落在桌上。
潘乐阳把饭碗往桌上一放,章文成跟上,把肉汤搁在中间,朱玲端着青菜也到了。三人忙活了一会儿,桌上摆满了热乎乎的饭菜,香味儿四处飘,把秋夜的冷清冲淡了不少。
饭菜刚端上桌,潘乐阳就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往嘴里塞,嚼得满嘴流油。
齐静文走过来,瞧见这模样,眉头一皱,拿戒尺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低声说:“没点规矩,人没齐呢,你急啥?等大家一块儿吃!”
潘乐阳捂着脑袋,嘴还塞着肉,含糊道:“哎哟,齐先生,我这不是饿嘛……”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悻悻放下筷子,偷瞄了眼桌子,又有点不甘心。
这时,朱玲开口道:“我去叫独孤行吧,这小子一天没动静,别饿坏了。”她转身就要往书房走。
“别!”李咏梅赶紧伸手拦住她,轮椅往前挪了点,低声说:“我去吧,你在这儿吃着,别让潘乐阳偷吃光了。”
朱玲愣了下,点点头,没多说啥,坐回去,低声对潘乐阳说:“你敢偷吃,我收拾你啊。”潘乐阳缩缩脖子,嘿嘿笑:“哪敢啊,我等着大姐头回来一块儿吃。”
无视二人的吵闹,齐静文看着离去的李咏梅,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