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朱安澜坐在陇翠轩的静室里,面前摆着一个黄皮葫芦。
“呜呜呜!”
一缕黑气从葫芦里钻出,隐约形成一张扭曲的人脸,发出鬼哭狼嚎之声,试图往他身上扑来。
“咄!”
只听朱安澜调动起浩然正气,大喝一声,声浪滚滚。
那黑气迎头被喷个正着,竟发出一声哀号,化作道道黑烟溃散开来。
“咦,这浩然正气还真是凶魂厉魄的克星,传言不虚。”
旁边的卧榻上,香夫人慵懒斜倚,白嫩修长的玉指拈起一颗荔枝送进檀口中,轻笑道,
“这头伥鬼乃是为娘苦心寻来的极品,寻常一次血变的武夫,被它一扑,尚且要肝胆俱裂而死,可它竟近不得我儿的身,看来你对付那个姓刘的,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这也多亏了母妃的情报啊,要不是母妃请人查清了刘孝杰的底细,我还不知道他居然是以厉鬼破境的邪道武者。”
朱安澜也回头笑道,“我这浩然正气难伤活人,他要是好好走正道,我还真奈何他不得,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他命中该当有此一劫!”
“这话固然在理。”香夫人坐直了身子,娇声笑道,“但你可千万不能轻敌大意啊,万事是自身安危,任务失败也就罢了。”
“区区一个刘孝杰,我还不放在眼里。”朱安澜淡淡道。
“外人不知,宁王府素来低调的十四公子,还是有些傲骨的。”
香夫人指如削葱根,在朱安澜脸上轻轻一拂而过,轻如羽毛。
“幸好这里没有外人。”朱安澜心中一荡,笑道。
“你呀你,君子当表里如一,不知道吗?”香夫人款款走到她面前,双手叉着柳腰,佯怒道。
不过责备归责备,她脸上却挂着甜甜的笑容,显然对朱安澜说她不是“外人”很是受用。
“好了,多余的话不说了,说正事。”香夫人收敛了笑容,略带担忧地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朱安澜无所谓道。
“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我找你舅舅再借几个人……”
“母妃,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朱安澜失笑道,“那日张总管不是已经说了吗?这是府里分派给我的任务,我当然要自己完成啊!”
“公子借助母族之力,不也是府中约定俗成的规则呀!”香夫人俏脸微微一红,但还是强词夺理道。
朱安澜严肃地回答:“那我跟老四他们这些纨绔还有什么区别?”
“哎,你……”
“放心吧!”
朱安澜大步走到香夫人面前,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一股极具侵略性的阳刚气息,已经令后者脸红心跳。
“只要没有亡魂替他催动气血,单纯打架我可是很在行的!”
朱安澜握了握拳,露出令人心折的自信笑容,“何况他还要面临亡魂反噬之厄,浑身气血大乱?我拿他如擒鸡犬,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
华灯初上。
宁州城最大的青楼“七里香”中,却早已人声鼎沸,推杯换盏、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朱安澜坐在七里香对面的一家抄手摊上,默默盯着青楼大门。
根据香夫人提供的情报,刘孝杰骄奢淫逸,乃是这七里香的常客,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寻欢作乐。
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之际,一群喝得醉醺醺的人,终于从七里香走了出来。
朱安澜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猎物!
“蹲到你了!”
而几乎就在朱安澜盯上刘孝杰的同时,后者的脸也一下子转了过来。
刘孝杰已经有了七分醉意,满脸通红,眼神迷离,但他武道的根基却是立足于体内的亡魂,所以在察觉到有人恶意窥视的瞬间,亡魂就已经向他示警。
“是你!”
下一刻,刘孝杰眼中就迸发出浓烈的杀气!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他可能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宁王公子袒露杀机。
但此刻,他脑袋里那根弦早就已经被酒精烧断了,眼睛里看到的是朱安澜,但想起来的,全是自己在宗人府门口所受的屈辱!
“小野种,我要把你身上的骨头都一根根捏碎!”
他恶狠狠地诅咒着,穿过街道,朝朱安澜大步走来,同行的人想要拉他,都被一把甩开。
“有种你就跟着来啊,人多的地方我怕你不敢动本少!”朱安澜狂放地比了根中指,然后转身就跑。
刘孝杰虽然不知道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语气是不是挑衅,他还是听得懂的,当即怒火中烧,狂叫一声“你找死”,拔腿就对着朱安澜的背影追了上去。
二人你追我赶,左拐右拐,很快就离开了宁州城最繁华的朱雀大道,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陋巷中。
冷风吹过狭窄的巷道,发出“呼呼”之声。
被风一吹,刘孝杰的酒也醒了大半。
看着面前黑黢黢的巷道,他唯恐中了暗算,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先退走的时候,跑在前面的朱安澜就像猜到了他的心思,突然回过头来,又比出一根一模一样的中指:“懦夫,你连本少爷一根毛都摸不到!”
“啊!我要杀了你!”
刘孝杰刚刚消退下去一点的怒火,腾地又窜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炽烈。
他大吼一声,浑身肌肉暴突,把华贵的锦衣都撑成了可笑的形状。
在布料下面,还有一个个鼓包不断游走。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那都是一张张扭曲人脸的形状,正是被他植入体内的亡魂!
正常的武者依靠自身意志搬运气血,而鬼武者却是剑走偏锋,依靠奴役他人的魂魄来达成相似的效果!
虽然手段有伤天和,但力量却是真实不虚的。
运功之后,刘孝杰感觉自己能一拳打死一头牯牛,更别提眼前的小老鼠了!
可就在他还幻想着等自己制住了朱安澜之后,要怎么折磨他时——酒醒了,他终究还是不敢对宁王的儿子下死手——朱安澜却突然动了!
他像一头扑食的猎豹,义无反顾地逆冲刘孝杰!
“噔!噔!噔!”
强有力的步伐回荡在巷子里,朱安澜迅捷如风!
被强化过一次的筋骨虽然还比不上武者,但也超过常人太多!
二人之间本就相隔不远,朱安澜又是全力冲刺,只眨眼功夫,他就已经跟刘孝杰面对面!
“不是,他怎么敢的啊……”
刘孝杰百思不得其解,疑问还在脑海里回荡,但他体内的亡魂,已经做出了反应……抬手,出拳!
砰!
朱安澜占据了先手优势,率先一脚踢在刘孝杰腰腹之间。
但刘孝杰却若无其事,平时他就没少跟人打架斗殴,自然知道自己身为鬼武者,体内的亡魂会主动搬运气血,抵消到外来的力道,只要不是刀砍斧凿,普通人的拳脚根本伤不到他半分。
但他的反击,只要一拳,就能把眼前这小子揍得满脸开花!
可下一刻,他就惊觉不妙!
被朱安澜踢中的地方,竟像被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插进肉里!
前往卸力的亡魂一接触到那股炙热,当场就被烧得鬼哭狼嚎,疯狂逃窜起来!
而没有了它们作为“车夫”,他的气血也根本搬运不动,直接溃散开来!
“啊!”
暴走的亡魂在刘孝杰身体里肆意宣泄着自己的痛苦,所过之处,经脉都被搅得一塌糊涂,令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也像发羊癫疯一样,剧烈地抽搐起来。
“给本少躺下!”
朱安澜得理不饶人,退后两步蓄势,再次飞起一脚!
砰!
昏过去之前,刘孝杰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一只越变越大的脚掌。
脚掌后方,是一轮明亮的圆月,和朱安澜宛如月下飞仙的身影。
当然,他的耳边也少不了刻骨的嘲讽:“废物,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