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和她的第一次,设想自己会有多么骁勇,明明已经和她耳鬓厮磨过那么多次,可是一到实战,竟然那么快就败下阵了。
大概因为渴慕了太久,已经承载不了负荷。
听见她小声的嘀咕,原本已经自我缝补好的自尊心再次被豁出了口子。
他噌地转过身,悲愤地瞪着她,“我要申请再战!”
常念噎了一下,真不明白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游戏有什么值得他这么牵肠挂肚的,知道他经不起招惹,只能一味搪塞着奉承他,“皇上,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您那样已经很厉害了,人家不是说,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时不在长,况且湖中泛舟,池浅舟大……”
他再次被她的敷衍伤到了,面子已经折损殆尽。
这个没有风情的女人完全体会不到他的痛苦,可是能怪谁,只能怪他自己手艺不精。
不是都说女人的身子给了谁,心就跟了谁吗?怎么到他们这,愁肠百结的反倒成了他,她还有心思在这儿胡扯什么湖中泛舟。
他琢磨了半天,突然白了脸,“湖中泛舟”,她是不是嫌他……不够……
他心头发凉,扶额靠在车围上,面如死灰。
她靠过来,担忧地看他,“皇上头风犯了?”
她脸上血色不大好,嘴唇淡得几乎看不见颜色,一个女人,再极力扮刚强,没有钢筋铁骨,和真正的男人比,总是差了一大截子。
他心里泛出温柔的疼痛,说没有,怜惜地揽住她,“昨天晚上是我太莽撞了,身上还疼吗?”
常念偎在他胸前,犹豫地抬眼看他,迟迟道:“歇了一夜,好点了。”
他装模作样地点头,揉着她的肩头自言自语道:“那就好,回头得把那个薛长清召进宫,不调理好怎么行,来日方长呢。”
来日方长?
常念听得心头骤跳,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马上岔开话题,“听说皇上明日要去京郊营里巡兵,要去几天?”
李洵舟说不会太久,“也许一两天吧。”
常念嘀咕,“巡视兵营这么快吗?”
“马上到年关,堆积的事太多了,不能不快,”他蹙起眉,“边疆的战事还未平复,乌桓和鲜卑的几支残部竟然结了盟,崔松涛那边还未来信,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
她抬手抚平他的眉心,“皇上不必忧心,崔将军领兵作战的本事,您比我更清楚,最多是好费些时日罢了。”
她回忆地图上的疆界,沉吟道:“鲜卑在南,迢迢千里到乌桓汇合,这个节骨眼儿结盟,我倒怀疑里头是有咱们的内应,说不定是崔将军有意让他们碰头,好来个内外合击。”
她分析地头头是道,他惊诧于她在用兵布阵上的机敏。
她果真不该困于闺阁和深宫!
他捧住她的脸,用力在她脸颊上嘬了一口,“我的心肝,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常念不领情,卷着袖子蹭脸,让他有点正形。
他其实是有意提起崔松涛,就是想听听她的意思,他笑着拉下她的手,感叹道:“我何德何能,遇上了这么大个宝贝,我的皇后这么聪敏,还这么深明大义,你怪不怪崔松涛以前在咱们中间作梗?”
常念一副了然的表情,哼了一声挪开些距离,“谁是你的皇后,皇上也不用试探我,公是公,私是私,我还分得清。”
李洵舟厚着脸皮挤过来,“我不是试探你,他过去冒犯过你,可他毕竟是有功之臣,我不能随意处置,所以怕你心有芥蒂。”
常念白他一眼,沉了脸负气道:“我就是心有芥蒂,睚眦必报,小心眼儿!”
她不经意间显露的风情让他又焦躁起来,勾着她的下巴吮了上去,手也有自己的主张。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她的蛊毒,即便她在身边也觉得寂寞,只有肌肤相亲才能聊以慰藉,灵魂深处的渴望,只能通过一呼一吸传递给她。
车辇停下来,常念听见策马伴驾的江望让禁军开城门,宫门的门臼旋动,发出沉重的声响。
她在一片迷乱中按住他的手,压着声音唤他,“皇上,到了……”
李洵舟手上顿住了,趴在她耳边艰难吞咽,恢复理智后支起身,在马车停下之前,替她整理好仪容。
车辇沿着中路行至广场,他纵身下车,转过身接应她,她踱下脚踏时腿上有些发软,不由得趔趄了一下,他忙伸手托住了。
段青摘下车架上的灯笼照明,常念瞥见他勾起唇角,灯下的一双眼里还染着未褪尽的情热,她不由得红了脸。
他牵起她的手,慢吞吞回勤政殿,常念想收回来,却被他攥紧了。
曹德旺领着几个太监候在殿外,见他们回来,忙迎了上来,没人敢抬头往她这里瞧。
雪在半夜已经停了,只是天色未亮,人的面貌在昏昏的光线下显得不甚清晰。
勤政殿的宫人过去虽然大都见过常念,但如今她这副打扮,恐怕没人会往死去的顾总使那头儿想,大概只会暗暗震惊皇帝就这么明晃晃地领着一个女人进宫吧。
常念等暖阁里的宫人都出去了,狐疑地问他,“皇上什么打算,怎么今天不怕人看见了?”
李洵舟拉她坐到腿上,说就是要人看见,“朕要替你正名,自然得让别人看见。”
“正名?”常念傻了眼,“怎么正名?现在吗?”
他大言不惭,“朕思恋死去的顾总使,找了个替身以解相思,不行吗?”
常念简直佩服死了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皇上当别人都是瞎子吗?这世上有这么相像的替身?”
他说有,“你有个远房表妹,叫顾常容,年十八,父母早逝,和你有血缘关系,长得相像些也不为过。”
常念对这个远房表妹隐约有些印象,她的母亲也就是常念的姨母,因为是祖父的妾室所出,所以婶母远嫁南方后,和京中很少有联系,这个表妹,她只在祖父葬礼上匆匆见过一面,听说婶母死后,她被家里的继母苛待,她受不住逃了出去,后来便下落不明。
常念不知道李洵舟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原本就知道,她要换身份活着,免不了要李代桃僵,这也是她在清戎司时,做过了无数次的事。
可如今,她突然有些心虚。
她缓缓站起身,他要拉她,她退后了一步。
“所以,皇上杀了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