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旧的木门因为年代久远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同样眼眶通红的梁若桃推门而入。
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让梁奕梨日思夜想,却始终只存在于回忆中的姐姐猛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一时之间,前世与今生,梦境与现实……让梁奕梨瞬间湿了眼眶。
眼前的梁若桃,留着一头笔直的黑发,皮肤红润,眼神清明,正处于花一样的年纪。
她双眼充满担忧的看着自己:“梨子,你好点了吗?”
见妹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滴,以为她还在为妈妈离开的事伤心。
梁若桃连忙上前,跪在床边,轻拍梁奕梨的后背哽咽道:
“没事,梨子,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梁奕梨擦去脸上的泪,轻轻摇头,嘴角微扬:
“姐,我不是难过得哭,我是高兴……能见到现在的你,我真的太开心,太开心了……”
这样鲜活充满朝气的姐姐,而非一抔黄土。
“守了一个月了,也够了!李栋马上要上高中了,我得赶紧把他户口迁过来。”
梁永昌斩钉截铁的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进梁奕梨姐妹两的耳朵里。
梁奕梨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一把抓住梁若桃的手,圆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的撞进她的瞳孔中,问:
“姐,你信我吗?”
方才还觉得妹妹说话奇怪的梁若桃一愣,毫不犹豫道:“我当然信你。”
梁奕梨俯身过去,将计划托盘而出。
梁若桃的眉宇随着妹妹说的话,时而舒展,时而蹙成一座小山,显得纠结极了。
良久,房间里传来轻轻一声叹息。
“梨子,我信你。”
……
“爹,娘,你们不是一直嫌弃桃子梨子是两个赔钱货,会断了我这一房的香火吗?
怎么我现在要把你们心心念念的大孙子给带回来,你们反倒不乐意了呢?”
梁永昌蹲在两老汉跟前,不解道。
梁大江坐在矮凳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焊烟,蹙着眉不说话。
王盼娣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大孙子?亲生的?”
梁永昌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那还有假!”
要不是华和春当初救了厂长,和厂长一家关系好。
就冲她只生了两个赔钱货这点,他早就把她给休了。
不过,想到兜里热乎乎的一沓票子,以及华和春这次挣回来的人情,梁永昌面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神情。
李暖思没名没分的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趁着这次有钱,刚好把她给风光迎进门。
再趁着华和春救人那事的热度没降下去,去厂长面前多露露脸。
没准啊,他梦寐以求的组长的位置,就到手了!
娇妻在侧,升官发财,还有个个头已经比自己都高了的宝贝儿子。
梁永昌仿佛已经看到了梦想中的美好生活在朝他招手了。
一听是亲孙子,方才还怕被人戳脊梁骨的王盼娣瞬间不再犹豫,转头看向梁大江:
“闺女总归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去的,咱不能因为两个赔钱货,伤了咱大孙子的心。
这婚,得结!
永昌,赶紧结!”
见梁永昌拿眼睛去瞄梁大江,王盼娣宽慰道:“你爹没反对,就说明他心里是赞成的。”
说到这里,王盼娣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两圈,竖着耳朵去听房里的动静。
确认没听到声音,凑近梁永昌小声追问道:
“抚慰金都拿到手了?”
“拿到手了。”
“成,屋里那两丫头,我会帮你盯着的,保准不让她们坏了你的好事。”
梁大江一个劲的抽着焊烟,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
见老妻和大儿子已经说到要怎么大办酒席了,隧不再挣扎。
要怪,就怪桃子梨子的命不好!
谁让她们是姑娘?
都15岁的大姑娘了,也该懂点事了。
……
“哎呦,我这什么命啊,一把年纪了,还得挺着把老骨头伺候一家老小。有的人啊,也不看自己什么命……”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从里面唰的一下打开了。
刚才还在摔摔打打,故意弄出声音的王盼娣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城里姑娘又如何,还不是跟她们那个没用的妈似的,到了她这儿,就得帮着乖乖干活!
要她说,两个赔钱货,上什么学?
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
偏偏老大媳妇养得金贵。
如今老大媳妇去了,老大马上要把大孙子接回来了,她可得好好帮着管教管教,万不能让这两个赔钱货给她大孙子添堵。
可没成想,之前屡试不爽的方法今天居然不灵了。
以往只要她这么一说,就会立马上前接过她手上所有活,静等着她差遣的梁若桃居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跟根木头似的杵着干嘛?不去做饭还等着我这把老骨头伺候你俩?”
自从华和春去世后,一直没怎么休息好,饿得有点难受的梁奕梨被王盼娣的话气笑了。
好好好,她们姐妹一来,王盼娣连饭都不会做了是吧?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都别吃了!
院子里,正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焊烟的梁大江听着屋里吵吵闹闹的声音,眉一拧:
“永昌,桃子梨子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你妈再怎么说也是个长辈,哪有等着长辈伺候的道理。”
梁永昌面带愠色道:“华和春之前看这两丫头看得紧,我一说她就跟我闹……”
“活人还能被死人给憋死?”
话音刚落,屋里骤然一静。
紧接着,王盼娣充满惊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梨子,梨子,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察觉不对劲的梁永昌父子相视一看,起身就往屋里冲。
进屋就看到梁奕梨反手勒着王盼娣的脖子,手上还拿着把菜刀,跟匹狼崽子似的盯着他们:
“都别说话!你们敢多说一句,我就拉着王盼娣下去给我妈作伴!”
梁永昌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呼吸都轻了。
“梨子,有话好好说,那可是你奶奶啊!伤了人可是要坐牢的……”
“我妈都死了,我还怕坐牢?大不了一命换一命,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梁大江嘴唇蠕动了几下。
看着明显被刺激得狠了,一脸光脚的不怕穿鞋样子的梁奕梨。
他颤抖着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像被扼住了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王盼娣,你自己也是个女人,也曾是别人的儿媳妇,怎么带头最先歧视我妈呢?”
“我妈对你还不够好吗?钱、衣服、吃的,什么没想着你?你是怎么对她的?”
“她生完我们姐妹两大出血,你见不是孙子,转头就走。”
“你们梁家可真够可笑的。”
“梁大江,最虚伪的就是你,总是躲在后面,让王盼娣冲,实际上呢?阴沟里的老鼠都没你阴暗!”
“还有你梁永昌,你简直是我见过最恶心的男人。”
“作为一个男人,毫无骨气可言。”
“为了搭上我妈这趟顺风车的便利,你谄媚得跟条狗似的。可你做都做了,怎么倒头还一副清高、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作为丈夫,隐瞒婚前就有私生子的消息,视为不忠!”
“作为父亲,你从来不曾管过我们姐妹两的死活,视为不慈。”
“这么多年,你的工资有往家里拿过一分一厘吗?你有关心过我妈?管过我们姐妹两吗?”
“天要下雨,爹要再婚,我管不了,也挡不住。”
“可我妈才刚过世一个月,你就急着让小三和私生子进门,不怕传出去被人戳破脊梁骨?”
“梁永昌,你既然选择了再婚,我不拦着你。但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你再婚可以,把我妈的抚慰金还回来!一共1000。”
梁永昌脸色一变,满脸震惊:“你!”
梁奕梨面无表情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瞒着我们姐妹两收了这么多钱,真以为我们不知道?”
“我妈救了三个孩子,三家一人两百;”
“市里县里见这事影响太大,又因为我们姐妹两尚未成年还在上学,分别给了200和100;”
“厂长那边也给了100。总共一千,我说的没错吧?”
见梁永昌面有不甘,狠狠瞪着自己不说话。
梁奕梨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都是厌恶,快速将手上拿着的菜刀架在王盼娣脖子上。
“按理说,我妈的卖命钱,应该是你、我,还有我姐三个人平分。”
“但梁永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的吃相太难看了。”
“我妈尸骨未寒,你就想拿着我妈的卖命钱把小三迎进门?呵呵,”
“你就不怕我妈半夜上来找你?”
“一千块钱,都给我!要是敢不给,我就……”
说着,梁奕梨紧了紧手里的刀,吓得王盼娣直叫唤。
见她来真的,王盼娣的心态瞬间崩了,哭嚎道:
“大江,永昌,给她吧,都给她吧,我才50岁,我还不想死啊!”
梁大江浑浊的眼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你妈生是我们梁家的人,死是我们梁家的鬼。”
“这钱,就该归你爸!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凭什么分钱?”
梁奕梨冷冷一笑,再次紧了紧手里的刀,一眨眼的功夫,王盼娣的脖子便多出了条血痕。
不等梁奕梨说话,一直站在她身侧的梁若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