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声在耳膜深处轰鸣。燕如烟抹去脸上的水珠,发现指尖沾染着男人后颈剥落的紫黑鳞片。昨夜种入他心口的母蛊正随着锁魂玉芯的嵌合疯狂鼓动,仿佛要将两人的血脉缝合在一起。
篝火在山洞墙壁上投出扭曲的人影。远处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岩壁的锐响,惊起蛰伏在洞顶的血蝠。十三枚淬毒银梭穿透蝠群,钉入他们方才倚靠的钟乳石柱,石粉簌簌而落时泛着腐骨草的腥甜。
\"西南二十步!\"
男人拽着燕如烟贴地翻滚,墨翎刀横扫斩断三支追魂箭。箭簇暗红纹路在火光中流动,竟是苏婉宫中秘制的鸩羽毒。燕如烟腕间玉镯与岩壁某处共鸣震颤,读心术穿透毒雾的刹那,三十六个心跳声如雷暴般涌入脑海。
刺客的玄铁面甲反射着暗河波光。燕如烟甩出的银针穿透水面,针尾带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八卦阵型。男人一脚踢翻燃烧的鲛油灯,火焰顺着水阵轨迹燃成火墙,将最先突入的五名刺客烧成骷髅。
\"坎位巽风!\"
随着她的低喝,男人劈手夺过刺客的长刀掷向洞顶。刀锋割断千年石乳的瞬间,积蓄的毒液如暴雨倾盆。三个黑衣人来不及惨叫便化作血水,融进暗河泛起诡异磷光。
燕如烟后背撞上湿滑岩壁。男人挡在她身前的背影突然踉跄,左肩绽开的伤口涌出紫黑毒血——方才替他挡下的弩箭钉在石缝间,箭尾系着的青铜铃铛刻着李玄璋的私人徽记。
读心术刺入最近的刺客识海。燕如烟瞳孔骤缩,在破碎的记忆中看到母亲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画面。那些本该尘封的刑具此刻正陈列在苏婉寝宫地下,刑架上干涸的血迹拼成她生辰八字。
\"他们在等子时蛊毒发作!\"
燕如烟撕开衣袖扎紧男人伤口,玉镯与锁魂玉芯相撞迸发星光。二十步外的暗河突然翻涌如沸,刺客踩着同伴尸骸布下天罡阵,阵眼处浮起的青铜鼎泛着与藏经洞密室相同的螣蛇纹。
男人染血的掌心贴上她后背:\"借你的通灵眼一用。\"
剧痛如烙铁穿透脊柱。燕如烟眼前浮现出整座王城的地脉走向,苏婉寝宫方向的浊气正形成漩涡,漩涡中心赫然是她与三百年前某位皇后的重叠面容。
刺客首领突然摘下玄铁面甲。那张与陆毅七分相似的脸让燕如烟呼吸骤停——男人右眼的鎏金瞳仁里,映照着她母亲被十八根镇魂钉钉在祭坛上的虚影。
\"丑时将至。\"刺客首领的嗓音像毒蛇钻入耳道,\"该让燕氏最后血脉归位了。\"
他手中铜镜折射月光,镜面浮现的星图与燕如烟额间突然亮起的螣蛇纹完美重合。男人闷哼着单膝跪地,心口锁魂玉芯开始吸食他的精血,在石壁上投出倒计时的日晷投影。
燕如烟咬破舌尖将血喷向铜镜。血珠触及镜面的刹那,蛰伏在暗河中的铁线蜈蚣破水而出,虫群包裹住最近的刺客疯狂啃噬。惨叫声中她拽起男人撞向岩壁暗格,坠落时瞥见铜鼎螣蛇浮雕的双眼泛起妖异红光。
腐殖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滚进天然形成的树洞时,追击的脚步声已逼近至三丈之内。燕如烟指尖银针在男人心口游走,读心术穿透脏腑的瞬间,八百年前某位燕氏先祖被活剖取心的记忆如毒刺扎入太阳穴。
\"兑位坤土,寅卯相交!\"
她嘶哑着扯断腰间锦囊,十三种毒粉随风弥散。最先闯入树洞的三个刺客突然捂住咽喉,裸露的皮肤上暴起与陆毅颈后相似的紫黑鳞片。男人趁机掷出墨翎刀,刀气搅碎毒雾时带起的旋风将追兵逼退十丈。
燕如烟的后背撞上某块凸起的树根。腐朽的树皮簌簌剥落,露出内壁镶嵌的青铜罗盘。当男人染血的手掌按上罗盘中心时,整片森林的地脉突然开始震颤,蛰伏在泥土中的蛊虫发疯般涌向刺客方阵。
\"你果然能启动燕氏禁制。\"男人喘息着咳出黑血,锁魂玉芯已经蔓延至锁骨,\"但若子时前找不到阵眼......\"
他的话被破空而至的链刃打断。燕如烟旋身甩出的银针组成六芒星阵,针尾红线纠缠成困龙索,将偷袭者四肢钉死在虬结的古树上。刺客胸腔突然爆开,涌出的蛊虫顷刻间将他啃噬成白骨。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郁。燕如烟在纷飞虫翼中看见东南方升起的贪狼星,星光落处有座荒废的山神庙。母亲临终前攥着她手呢喃\"戊寅年惊蛰\"的场景突然清晰——那日父亲在庙中香炉暗格藏了半卷《破蛊录》。
\"震位三十步!\"
她拽着男人在蛊虫暴雨中奔逃。刺客首领的青铜铃摇出催命魔音,声波震碎沿途草木,却在触及她袖中玉镯时诡异地消弭。男人劈手夺过链刃掷向铃铛,金属相撞的火星点燃枯藤,将追兵困在火海中。
山神庙残破的匾额上爬满血藤。燕如烟按记忆拍击东南角石砖,裂缝中升起的青铜香炉与她梦中所见分毫不差。当男人将锁魂玉芯按入香炉凹槽时,穹顶突然降下二十八星宿的光柱,将追至庙门的刺客搅成肉糜。
\"丙寅年霜降......李玄璋在香灰中下咒......\"
燕如烟颤抖的手指抚过炉身铭文。读心术穿透青铜的瞬间,她看见父亲被铁链锁在此处,剜心取血前用指甲刻下的\"婉\"字已成暗红锈迹。香炉中未燃尽的犀角香突然复燃,青烟在空中凝成苏婉手持染血发簪的虚影。
男人突然闷哼着跪倒在地。锁魂玉芯蔓延出的血丝正在他心口拼凑祭坛阵图,每根丝线末端都连着她腕间螣蛇烙印。刺客首领的冷笑从庙外传来,伴随重弩上弦的机括声:\"寅时三刻,星沉魂归!\"
燕如烟突然伸手按向男人剧烈起伏的胸膛,指尖银针带着锁魂玉芯穿透自己掌心。当两人交融的血液滴入香炉时,整座山神庙突然响起三百年前的晨钟,震碎了庙外最后一支淬毒弩箭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