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灯,徐平从热水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带也给对方倒了一杯,但后者还是没什么反应。
徐平只能试探性地问道:“你喝吗?”
“嗯。”
一瞬间徐平欣喜若狂,赶紧追问道:“你好了吗?那现在送你医院。”
“嗯。”
“好的,那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说罢徐平又要出门,后者虽然也在跟着走,但跟之前那种状态也没什么差别,“你都好了还不放开吗?”
“嗯。”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力量加深,徐平这才感觉不对,他又说了许多话而无一例外都只得到了一句嗯。
无奈只能白高兴一场。
现在他是什么都别想做,只能干耗着等对方恢复,但这种事情又说不准,或许明天都别想着还能去上课。
徐平想了想还是给王襄打过去一个电话,被接通后立即响起那熟悉的声音:“怎么了吗?”
“老师我明天请个假。”
电话一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别的。”
徐平看了眼旁边这人,叹气说道:“有个朋友生病了,我得帮忙照顾人家。”
“什么朋友,为什么还要你照顾,他的家人呢?”
“她家人联系不上。”
王襄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哪怕这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但就是很奇怪,家人全部联系不上就很离谱,再者对方是没有亲戚或者别的朋友吗就需要你请假去照顾,仔细琢磨一番她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这个朋友是女的?”
“是啊。”
王襄又沉默一阵,她暂时也不知道这方面要怎么去引导教育,思来想去又是一团乱麻:“随便你吧,但你自己要知道分寸。”
“啊?” 徐平愣愣看着被挂断的通信。
我能干什么?徐平再次去看旁边的女人,后者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眼神不像之前那般涣散,逐渐有了一丝神采,但更多的却是搭配上表情露出来的疲倦。
徐平又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什么趁人之危的变态。
所以为了不给他人落下口舌,或者只是单纯得懒去考虑,徐平也不会给对方换衣服或者洗澡,他拍着自己的硬板床发出磅磅的声音。“你睡这。”
后者今天的经历也实在丰富,再加上就吃了几口汉堡,疲倦感驱使着她找个地方躺下去。
因为姿势问题总算不再把徐平的手抱在怀里,但还是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如此他是别想着能去睡觉,好在他一个修行者熬个夜不算问题。
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对方慢慢入睡。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现在却得把自己的床让给你睡……明天赶紧好起来吧。”
……
朱语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梦里她有着许多身份,富商女、医生、学生、科研人员或者只是个不社交躲在家里打游戏的不一而足,但每次的经历都很不好。
无论家境是否殷实,到最后都会变成一个人,还有着几段极其不堪回首的婚姻,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噩梦。
那些梦很奇怪,哪怕有着极强的代入感,但她的意识很清醒能清楚知道这只是个梦而已。
可是梦里的主人公都长着一张相似的脸,每每看到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那哭泣,朱语晴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除别扭之外就是莫名的压抑。
她不想再看下去,便想要醒来,学着一些道听途说的方法,她打一下脸颊,甚至能感觉到刺痛,但这个梦好像还在继续。
或许这方法没用,她无奈地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腿间,却不愿意哭。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出现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这暖和的光芒让她有些恍惚,抬起头向前看去,外面阳光明媚。
原来是天亮了啊。
朱语晴坐起身来,迷茫地看着四周,她身上还是那套制服,只是最外面的西装半开着,白衬衫被凸显出来,头发略微凌乱,脸上还有未褪去的苍白。
“这是哪儿……我记得后面是被救了的……”
将那件碍事的西装外套脱去,她穿着这个睡了一夜基本就别谈什么舒适感了。
眼前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浴室加厕所的混合体,还有一块被用来放东西的厨房区,十来平的空间尽收眼底。
她踉跄地走到桌子边拿起上面的水杯,等喉咙得到滋润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又做回到床边,发呆地看着这一切。
忽有一阵铃声响起,她摸索着从包里拿出手机来,那是老板打来的电话。
“你一句话都不说就旷工,不知道要耽误公司多少事情吗?”
“我不干了。” 朱语晴木然地挂断电话,将手机丢了回去。
咔哒,钥匙开门声响起。
徐平拎着包子豆浆油条进屋,他倒没有因为看见对方恢复正常就欣喜若狂,而朱语晴也没有大喊大叫,他们俩竟都意外地沉默。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舒展着有些僵硬的右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便拿起东西慢慢地吃了起来。
“吃点吧,这样至少也能打起精神来。”
“嗯。” 朱语晴答应道:“这是你家吗?”
不然呢?徐平把包子咽下去,拿着两个杯子去清洗一番再倒满热腾腾的豆浆,把其中一杯送过去:“你昨天精神状态不太好……嗯,就是一直跟着我,警察以为我们认识就让我先看着你,但是情况有点特殊本来是想今早再带你去医院的……”
徐平大致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可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他也只能干巴巴地接着吃东西。
“谢谢,我叫朱语晴。” 朱语晴伸手去拿那杯温热的豆浆。
“你一直都能遇到这种事情吗?” 徐平问道。
朱语晴愣了一下,但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之后又沉默住了:“我也不知道,以前其实没这么频繁。”
唉,徐平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只能叹气。
“我等下就走……也麻烦你照顾了我会给一些补偿的。” 朱语晴诺诺地说道。
某人听到这什么补偿就觉得头大,摆着手无所谓道:“没有要赶人的意思,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钱就不用给了我不需要。”
时间来到中午,正是一天最酷热的时候,朱语晴大致给自己收拾了一下,这才向徐平说道:“那我差不多也要走了。”
后者看了看外边的大太阳,稍微沉默后还是说道:“正好没事,那我送你一趟吧。”
车上默然许久的朱语晴忽然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两人都在后座上,哪怕隔着一定距离,但无奈徐平听力很好,而且这个声音听着也未免格外委屈。
徐平视线从车窗外离开,直到此刻右手还有种莫名的沉重感:“怎么了呢?”
朱语晴表情纠结,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委屈,但还是没有哭:“我已经很努力了,不管学习上还是工作上,但以前是现在也是;事情好像做不完一样,尽全力了也会做错,做对了却还要被骂。”
“而且还要一直遇到这种事情……” 朱语晴咬着牙眼眶泛红,窗外是流水般的喧嚣车流,她的话里已经带上哭腔。
“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对不起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徐平不习惯去揉别人的头,如果对方是个小孩子那另当别论,所以只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拍几下。“要是觉得累的话,那就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用去在乎那么多,能养活自己就足够了。”
……
中午课间蒋白玉习惯性地来到高二的楼层,直到她看着14班的门牌这才反应过来徐平不在,本来想要回去,可鬼使神差下她坐到那个空位上。
往前挪动了一下椅子,找到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便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笔记。
看着上面的内容时而皱眉时而又舒展开,表情也逐渐变得丰富起来。
一直在那待到课间结束她才慢悠悠地放下那些本子,起身离开。
而目睹全程的其他学生在对方走后忽然就爆发出激烈的讨论,或许这也是除繁重学业之外能供消遣的一件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