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策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连忙回道:“小人姓吴,名叫吴天良,是您的司礼。”
司礼,也就相当于是他的秘书之类。
虞策好歹是贸易司尚书令,正二品。
手下有几个秘书很正常,但让他在意的是,这人名叫吴天良。
无天良?
这是什么鬼名字。
他爹怎么想的,取这名字。
虞策也懒得计较,道:“带路。”
吴天良在前面引路,很快便到了尚书令日常办公之处,这里倒是也没有什么稀奇。
就只有一张案台,上边有一摞书。
中间还摆放着檀香,气味柔和。
除此之外。
还有一物最引人注意。
虞策看到有一托盘,里边整整齐齐码放着金条,特地堆成了小山形状。
虞策微微眯眼,“这是?”
吴天良连忙笑着道:“这是贸易司全体同仁孝敬王爷的茶钱,一共一百零七根,纯金。”
虞策走近一看,这金条每根都有拇指这么粗,筷子这么长,这要是换成白银,那也得十几万啊。
没想到他只是新官上任,还没发火呢,就收了十几万茶钱,这要是待久还得了?
这地方真是喘口气都是金钱的味道。
“你这不会是用公家的钱贿赂我吧?”
虞策似笑非笑望着他,说:“你应该听说过我,我这个人脑子不是很好使,很容易受骗的。”
吴天良赶紧躬身作出一副惶恐状,“不敢不敢,这些都是小的们从月俸中省下来的。”
吴天良又不傻。
这话他敢接?
公款私用那是要掉脑袋的。
虞策点了点头,又笑着对他问道:“以前的尚书令也是这么收礼么?”
吴天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以为六王爷是初来乍到,还不习惯不敢伸手,因此便微笑着回道:“是的,每一位来当尚书令的大人都会收。”
“上一任的尚书令是刘大人,他年纪老迈便告老还乡了,新官上任也是收了茶钱,后来离开之前,也收了饯行礼,同样是一百零七根。”
虞策倒是认识这个刘大人,他不久前才恶补了朝中诸位大臣的信息,以免以后碰上了认不出,那就尴尬了。
那个刘大人原本是一品大臣。
后来因为年纪大,特地向盛武帝申请,让他调进贸易司当了几年的尚书令。
这可是自降官职啊,尚书令才二品,刘大人之前却是一品。
但,这其中的道道只有内行人清楚,刘大人是想着趁自己还能捞,进来捞一把,然后便告老还乡回去享受晚年。
贸易司权力不大,官职不算太高,却是油水最重,进来当几年尚书令,还不知道肥了多少呢。
“你们还挺有钱嘛。”
虞策笑呵呵的望着他,忽然语气一变:“贸易司的人月俸才二十两白银,你们要不是公款私用,哪儿来的钱送礼?”
要知道这一堆金条换成白银,那就有十几万,而他们每人每月才二十两,要存多久才能送得起?
吴天良微微一窒,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不是……你有病吧?
谁当官是冲着这月俸禄来的?
傻子都知道当官的月俸禄少得可怜,做官冲着权力,有权就能生万钱,你这都不明白?
再者说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人都来贸易司当尚书令,他们也都是这样送礼的,那些大人哪个不是眉开眼笑。
谁像你这样,问东问西的有意思吗?
银子送到你手里,你就笑呵呵收下得了,非要刨根问底,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难怪你身为王爷,在朝中却沦为边缘。
真是不识好歹。
吴天良心里把虞策狠狠骂了一遍,真是活见鬼了,你是来当尚书令的,不是来查贪污的,装什么清廉,不食人间烟火?
“王爷,这是历年的账簿,您看看……”
吴天良连忙转移了话题,不想继续跟他说下去,心里对虞策已有了警惕。
“你们有一百零八人,为什么只收上来一百零七根金条?扣掉一根怎么回事!”
虞策没有接他的话,而且继续讨论金条的事,他刚才在数,门外只有一百零七人,这里的金条也是一百零七根。
可吴天良却说,贸易司有一把零八人。
这少了一人去哪儿了?
隐身了不成。
吴天良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什么,原来六王爷一直抓着金条的事不放,是因为嫌少了一根?
原来你也不是清廉嘛。
这就好办了。
吴天良连忙说道:“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有一个人名叫卢铮,他是这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往年给大人们凑茶钱,就他不给,问他就说没钱,真是到处得罪人啊。”
“这不就给他派了个外差,叫他去各州郡核查账簿记录。”
“王爷,此人桀骜不驯,不敬上级,居然连茶钱都不孝敬您,等他回来您好好收拾他。”
吴天良说到此处,眼神中透出凶恶。
看得出他很讨厌卢铮。
“这个时节还出去外差?”虞策微微眯眼。
这感觉已经不是排挤了,而是谋杀。
外差是苦事,各部各司都有人要做。
但大多数都是被强行指派,毕竟没人愿意干苦差事,更何况还是现在鼠疫横行,到处都是死人和流民。
现在去外边,无异于自寻死路。
“外差一直是他干么?”虞策又问。
吴天良点了点头,“一直是他干,他以前在军营混的,当的是传令兵,最喜欢在外边跑了。”
喜欢?
喜欢你娘的腿!
还有人喜欢去干苦差?你怎么不去喜欢。
虞策想给他一巴掌,你们这帮玩意儿,无非就是看他不愿意同流合污,便联合排挤。
最苦最累的活儿都让他干。
甚至还要在我这个上任新官面前说他坏话,倘若本王爷真是恶人,那卢铮回来绝对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你姓吴,你父亲是不是兵部尚书吴勋?”
虞策坐到了椅子上,笑着问他。
吴天良重重点头,“王爷认识家父?”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虞策淡定笑了笑。
吴天良灵光一现,这拉近关系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他连忙说:“王爷,今夜要不就去我家,我家里有上好的女儿红,还有西域来的舞姬,个个都是金花啊,纯雏儿。”
“要不,您赏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