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谁家汉子不打婆娘,别往死里打,要是打死了,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活谁干?饭谁做?”
李贵芬接过话:“女儿嫁人就是人家的人了,四丫要是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打死我们不会找你,以后逢年过节也不用回来,让她在家里好好伺候你们一家。”
男人笑呵呵地点头,没有反驳。
谢茯在门边听着屋内的谈话,心凉了半截,她娘在旁边站着,余光望去,嘴角的笑弯不下来,或许也是因为刚到手六点六聘礼吧。
她想和谢四丫说几句话,根本寻不到机会。
李贵芬瞧着屋内人磨磨蹭蹭的,忍着脾气:“四丫,你两件衣服收拾到什么时候,赶紧的,别让你男人等久了,快跟她回去。”
谢大牛带着男人从屋内出来,走到门口催促:“四丫,别磨磨蹭蹭的,麻利点,到了夫家好好照顾公婆,伺候你男人,别让人说我和你娘没把你教好,给我们丢脸,听到没有。”
“知道了爹。”谢四丫抱着一个破旧的包袱,里面有两身衣裳,还有一双露脚趾的布鞋。
男人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包袱,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谢茯看到男人眼底闪过嫌弃。
她气愤地握紧拳头,那么嫌弃她四姐,为什么还愿意给六两六娶她四姐。
“爹,娘,小妹,我走了。”谢四丫看着三个人,只有小妹的脸上充满了舍不得和担忧。
男人笑着开口:“岳父,丈母娘,我带着四丫回了。”
谢大牛高兴的直点头:“哎,快回吧,晚了天黑不好走。”
“四丫,到了那好好伺候你公婆和你男人,勤快点。”
李贵芬又叮嘱一遍,见谢四丫跟着男人离开,低下头,笑意盈盈地抚摸着肚子。
“儿子,你将来娶媳妇的钱有了,我和你爹不用拼死拼活的干了。”
谢茯不想看到他们的嘴脸,面无表情地拎着背篓往地里去:“爹,娘,我去地里了。”
走在村里小路上,远远跟着他们,路过的婶子们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等人走过去后,相互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见她过去立刻噤声。
“五丫,你四姐嫁人了,怎么瞧着你脸上好似不高兴啊,是不是舍不得你四姐。”
她勉强地弯起嘴角笑了笑:“婶子,地里还有很多活没干,我去干活了。”
村里住户多,面上都很和睦,私下里有些人家见不得别人家好,总会编排些什么。
谢茯不想和村里婶子们多说话,有些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再传到她爹娘耳朵里,回去定要挨一顿毒打。
谢四丫的身影走出村里小路,向东边拐去。
她呆呆站在小路上,凝望着早已没有人影的小路,心中染起悲凉。
往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五丫,在这里站着干吗?一会你爹过来看到要骂你一顿。”
谢茯回过神:“杨婶,我去地里忙了。”
杨二秀点头:“去吧。”
等她走远,嘀咕了一句:“等这个长大嫁人,家里又要赚不少钱,啧啧啧,真让人羡慕。”
村里人家生女儿的并不少,每一个嫁出去姑娘都能拿到六点六聘礼的很少,看运气。
所以村里人很羡慕谢大牛夫妇,有那么多聘礼,将来儿子娶媳妇根本不用发愁。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年过去,谢茯成了大姑娘。
“大宝,来,把鸡蛋吃了,吃了再出去玩,听娘的话。”
谢家院子里,李贵芬端着碗,追着一个快十岁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哄。
“大宝,快把鸡蛋羹吃了,吃鸡蛋长高个,聪明,快别跑了,娘追不上你。”
谢大宝不听,奔跑的速度加快,回头对他娘吐舌头做鬼脸:“不吃不吃我就不吃,累死你。”
谢茯在灶房洗锅洗碗,听着院子中传来的嬉闹,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谢大宝,她弟弟,被谢大牛夫妇宠得无法无天,一副混世小魔王样。
谢大牛从村口回来,远远看到院子里两个人追逐,走到院门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发冷:“跑什么跑,摔到磕伤了还得花钱,快去把鸡蛋吃了。”
“好端端的干吗对儿子使脸色。”李贵芬心疼的把儿子拉到怀中,右手捧起他的脸,“乖儿子,不怕,有娘在。”
谢大宝一听,立刻撅起嘴:“娘,爹骂我。”
话音未落,眼泪跟倒豆子似的往下掉,可把李贵芬心疼坏了,把人抱在怀中哄着。
“娘的乖宝,别哭了,你一哭,娘的心都快疼死了。”
谢大牛没好气道:“混账东西,我是你老子,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再说老子刚才是骂你吗,再哭我抽你!”
“说话就说话,冲儿子发什么脾气,一回来摆着一张臭脸,儿子哪得罪你了。”
“你儿子没得罪,你女儿得罪老子了。”气呼呼走到门边的板凳上坐下,盯着站在灶台旁洗锅的身影,怒骂道,“老子生你养你,你这死丫头天天给老子摆着一张臭脸。”
“看看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好事,媒婆没一个敢上门来给你说亲的,整天在家里吃白饭,我这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出去听听,村里人是怎么编排我们老谢家的,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早知道你这样,当初一生下来,老子就应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
谢大宝吃了一口鸡蛋羹,问道:“爹,死丫头今年都十八了,是个老姑娘,谁还要她,把死丫头卖了吧,卖了钱给我长大娶媳妇。”
李贵芬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到他嘴边,接过话:“都找了多少个媒婆了,一有媒婆来她就拿着刀把人吓走,方圆百里都传遍了,我们老谢家生了这么个赔钱货。”
“他爹,明天搭村里的驴车去镇上,找个人牙子来,把赔钱货卖了,最少三两,低于三两不能卖,这些年她在家里的吃喝用,花了也不止三两呢,可不能再低了。”
灶房内,谢茯神情淡定的放下锅铲,转身拿起放在菜板上的刀,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来到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