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英莲一问,柳氏也觉得自己近来不知得了什么症候。
一开始还想着是难以适应南边的气候,这才一身一身的出汗。
可是忆起过往的夏天,也不是没有很热的时候,可与最近的热不是一种热法。
还有她的脾气。
柳氏本来就性情暴躁,身边的人察觉不到,然而她自己感觉有明显不同。
就如昨日董家大姐的遭遇,要搁从前,她定然也是会生气,可是气归气,不会让自己身上难受。
当时听冯氏讲了宋章是如何休妻后,她气血上涌,一瞬间竟觉头晕目眩,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英莲听,柳氏又道,“热起来倒不像是天气热了。就如方才,脖颈上突然就热了起来,这热气传得浑身都是,心里也慌慌的。但是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婶子信期可如常?”
听柳氏如此说,英莲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去屋内拿出脉枕来,准备给柳氏诊脉。
“上个月没来,我还以为是走了远路的缘故。过去要是累狠了,日子也会变,前几日倒是来了,只是来了一天就没了。”
诊脉后,英莲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柳氏今年四十有六,该到了经断之期。
妇人“七七”之后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经血亏虚。
难免出现身子不适的症状。
封氏在一旁听英莲说了,有些疑惑地对柳氏道,“我绝经之时倒不是这般的,只觉得没精神,成日里的怕冷。不然看见你如此,我定是知道的。”
“每个人的症状都有所不同,婶子是阴虚,娘是阳虚。我那时不懂医,也没给娘好好调理一番。”
英莲说着心中内疚,只记得有段日子封氏总是歪在床上,汤婆子不离手。
若是那时就知道缘故,娘亲也能少受些罪。
没等封氏开口,柳氏先接过了话来,“瞧你这话说的,要只管这么想,这辈子后悔的事儿多了去了。现在懂医也不晚,不然也看不出婶子的毛病。”
“我可不爱吃汤药,那般苦。这人人都有的病,我看也不用调理了,忍忍就过了。”
柳氏素来身体康健,一辈子也没吃过几回药。
知道了自己的不适是何缘故后,说什么也不想吃药。
“婶子若觉得汤药难以入口,制些丸药也可,倒是也简单,六味地黄丸中加入枸杞和菊花就成。等我做好了,给婶子送过去。”
说到最后几个字,英莲有些害羞,送去施家当然会碰到施益丰。
明明昨日才见过,今天心中就又有些想念。
《诗经》中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却也有些道理。
柳氏摆手,“听你娘说你成日里忙,哪里能让你来回跑,我打发小厮来就成。或者纳吉时,我让吴婆顺便来娶了。”
先听是让小厮来后,英莲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又闻纳吉之事,英莲面上发红。原本以为自己与施益丰此生无缘的,却突然就要嫁与他了。
说到制丸药,柳氏便又想起了与封氏提过的往后之事。
想着终究要探明英莲的意思,索性一道问了。
“开饭馆倒是不用丰儿亲自掌勺,聘个厨子便是,每月查查账,这些丰儿都熟,费不了太多功夫。
“英莲你也莫与婶子客气,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本想着给你开个香铺子,可来到南琼之后,听不少人说过你瞧病之事,方才给婶子看,也是有模有样的。
“我就想着吧,开个医馆也使得。这里不比京城,有医女。妇人若是生了病,找郎中看多有不便。就是我这泼皮般的性子,都不太好意思开口呢,别说旁人了。
“咱开个专门给妇人瞧病的医馆,钱也能赚,于大家而言也便宜。英莲觉得如何?”
昨天柳氏说的话,封氏还未告诉英莲。
甄士隐也没想清楚往后的去向,是以英莲此刻才知道柳氏为今后做的谋算。
只是心中拿不定主意。
她与向老学医时,对方闻秋说的就是方便给当地妇人诊治。
现在也是如此行事。
只是行医时间尚短,想到要开医馆,英莲心中不由得忐忑,觉得难堪大任。
倒是香铺子还使得。
刚去宛阳城,文诺带着英莲至芳韵斋拜访文诚时,英莲心中就很是羡慕。
文诚没有嫁人,经营着自家的香料生意。
铺子里还卖各种合香,除了古方中有的,自己合了香也可拿出去卖。
还能与同道中人一起论香。
成日里过得自由洒脱。
那时的英莲以为自己今后要嫁严琼若,官家太太自然不好抛头露面。
现如今柳氏提到香铺子,英莲不由得意动。
未来婆婆要出钱给她开铺子,英莲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倒不是觉得花婆家的钱是理所应当,只是英莲知道,由自己经营,定是能赚回本钱来。
到时候再好好孝敬施元寿与柳氏,也无不可。
她家如今本没有资产,施益丰也没个什么固定营生。
现在扭扭捏捏做出清高之态,婚后还不是得要婆家来补贴他们。
哪个娘亲能看着自家儿子受苦?
便是对儿子狠心了,以后的孙辈呢?
那时也就是白拿了。
倒不如一开始就讲清楚,柳氏出钱开铺子,她负责经营,每年盈利还能交给柳氏一部分。
这样一来,柳氏即便远在京城,也不会太为儿子担心。
她与施益丰往后日子宽裕,自是要孝敬施元寿与柳氏的。
如此这般才是长久的孝道。
英莲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告知柳氏。
柳氏也来了兴致。她是个爽快的脾气,若是英莲假意推脱,她嘴上不说,心中定会有些着烦的。
现在见英莲不作伪,越发对了她的脾性,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是越看越欢喜。
昨夜甄士隐没甚精神,封氏也与他说的少。
现在看英莲与柳氏说得投契,是很想开家香铺子的模样。
思忖着晚上劝劝甄士隐,就是留在此地也没什么。
难得女儿高兴。
“你容婶子谋划谋划,原是想着在这槐县盖个院子也使得。若是开铺子的话,还得去城里。”
柳氏边说边无意中看向了自己拿来甄家的东西。
拍了拍额头,“你看婶子这记性,昨儿就忘了。今日特地拿来,与你说了这么些话,竟又忘了。”
“京城的林姑娘有东西捎来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