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友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桌上的电话爆豆一样响了起来。
“喂。”
“全友是我。”
“梁书记有事吗?”
“你回来了?”
“刚回来。”
“那到我这来一下。”
“好的。”
张全友平复了一下忐忑不安的心情,敲响书记办公室的门。
“进来!”
“书记你找我?”
梁祖德今年五十岁人长得浓眉大眼,方正的脸庞上,岁月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增添了他的沉稳与历练。
一头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虽已夹杂着些许银丝,但依然乌黑发亮,显得精力旺盛。
梁祖德抬头趴在桌子上似乎在批阅文件,张全友被晾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时间过得很慢,张全友的后背上渐渐渗出汗来。
梁祖德余光看了他一眼:“全友怎么站着我有个急件要批你先坐下我马上就好。”
张全友如蒙大赦小心的坐在书记对面,眼睛注视着前方不敢有丝毫懈怠。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墙上的挂钟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过了大约十分钟,梁祖德收起文件调整了一下坐姿:“全友最近很忙啊,有日子没来串门了。”
“书记最近我一直忙招标的事,往您这边来的少了。”
“你做得对招标是大事,到我这无非是朋友之间的寒暄。”
张全友惶恐的站起来:“书记都怪我工作没有计划才……”
梁祖德摆摆手:“全友坐下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张全友颓然坐下,又赶紧向前挪了挪挺直腰板。
“全友不要那么紧张,你这个样子搞得我像个暴君似的。我还是希望你能像我刚来的时候那样随意一点。”
“是的书记。”
梁祖德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了一支,顺手扔给张全友一支。
张全友笨拙的接过烟,点火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这一切都被梁祖德看在眼里,他鼻孔里喷射出两道烟柱:“全友今天标的勘察还顺利吗?”
“顺利。”
梁祖德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在张全友身上来回扫视。
这样的目光让张全友感觉如芒在背,他吐出口里的烟雾像是想起了什么。
“书记有件事差点忘了。”
“什么事?”
“刚才在货场遇到纪委的老于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是吗怎么回事?”
“梁书记原因主要都怪我没把工作做好。”
见梁祖德没吭声张全友只好接着说:“于主任到货场点货发现库房的管理存在一些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是账目上的问题也许是有些混乱。”
“全友就这些?”
“就这些。”
“你觉得这些是小问题?”
“不,书记这暴露出我在工作中还存在要求不严得过且过的侥幸心理。”
梁祖德微微颔首:“全有啊记得我刚上任的时候你是第一个找我汇报工作的,怎么现在反而来的少了?”
张全友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吗……”
“好了今天不说这个,全友明天上午要召开班子会胡矿长刚出差回来有些情况可能不了解,我希望你能实事求是的把问题讲出来。”
“书记我……”
“不要有顾虑你说出来只是工作方法的问题,如果自己不说被别人指出来那就被动了。
好了我一会儿还有个客人。”
张全友站起来正要告辞,梁祖德示意他等等:“全友我市政府的战友昨天送了两条烟,你知道我烟瘾不大这两包你带去尝尝。”
张全友怏怏不乐的离开书记办公室被秦秘书看个正着。
“矿长张全友到梁书记那去了。”
胡汉宸放下手里的报纸漫不经心的问:“走了?”
“刚走。”
“看来老梁是想摊牌。”
“矿长怎么办?”
胡汉宸并不急于回答,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秦秘书你跟我几年了?”
“矿长给您当秘书今年是第三年。”
“三年了秦秘书你的进步很快。”
“矿长我找他谈谈?”
胡汉宸摇摇手:“不急今晚你打着我的名义约他出来聊聊。”
“您想亲自和他谈?”
“他还不够格,你就和他说我可能要外调到了新岗位还是愿意身边有熟悉的人。”
“知道了。”
“其他的就不要说了,他是个聪明人。”
“矿长明天班子会书记怕是要兴风作浪?”
“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秦秘书我不在这两天楚书记都忙什么呢?”
“楚书记……矿长我听说他最近比较活跃。”
“哦!你听到了什么?”
“楚书记可能听到风声说您要上调到新组建的国资委工作,他近来频频约见下面部门的头头。”
“这也不是什么新闻了,楚书记有所动作也不足为奇。”
“他也太沉不住气了。”
胡汉宸笑笑:“这也不能全怪他,原本他是有机会扶正的,可谁想半路杀出个梁祖德。”
“矿长你是想……”
胡汉宸点了一根烟:“他不主动找我,那我就去找他。”
楚鹏远在窗口站了很久,他有一个习惯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就喜欢在窗口站一会儿直到把事情想明白了。”
铛铛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略一犹豫他答道:“进来!”
“老楚你这屋里烟味这么大。”
楚鹏远见进屋的是胡汉宸忙快走两步:“矿长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天了一直没时间过来打个招呼。”
“矿长你这是骂我四肢不勤,我该过去汇报工作的。”
“楚书记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共事多年何必那么多虚礼呢!”
“矿长还是你了解我。”
胡汉宸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楚书记最近还下棋吗?”
“矿长你别取笑我了,说起下棋谁不知道您才是此道高手!”
胡汉宸笑笑:“你就别谦虚了,我还不清楚你每次都故意让着我。”
“矿长您喝什么茶?”
“书记我就坐一会儿别忙活了。”
楚鹏远挨着胡汉宸侧身坐下:“矿长今天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找你随便聊聊。”
“您说。”
“书记你可能也听说了近来有关我调动的事。”
“矿长您要调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胡汉宸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服从组织安排,组织需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当然这是我们忠于事业的基本要求。”
“可是有些人并不这么想,整天闭门造车小动作不断。”
“矿长会有这样的事?”
“有没有也许明天就能见分晓。书记我不妨给你交个底,这回我大概率要离开金沟煤矿了。”
“真有这么回事?”
“当然一切还以组织决定为准,短期内我还是要站好岗、握好枪。”
“这是好事,矿长今天晚上方便的话小范围庆贺一下。”
“这个回头再说,书记我想说一下明天班子会的事。”
“这样啊,矿长我还是一如既往支持您的工作。”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梁书记那边怕是要借题发挥。”
“有这种事?”
“你还不知道,今天上午纪委出马了。”
“是吗他也太咄咄逼人了!”
“本来嘛,我也想以大局为重可是人家把刀都亮出来了再讲温良恭俭让那一套就太迂腐了。”
“矿长你别说了,明天会上我站在您这边。”
“我自然是相信你,不过这还不够。”
楚鹏远有些迟疑:“那您还要我怎么配合?”
“我希望你在会上能旗帜鲜明的表明立场,最好能压制一下他们的气势。”
“这个……矿长我们只是政见不合,没必要搞得那么僵。”
“楚书记你当副职日子不短了,以你的资历和能力早该扶正了。组织上的用人标准咱们今天就不提了,不过在我内心还是希望临走能拉你一把。”
“矿长你有这句话我心里暖暖的。”
“不过你是知道的我在这一天说话还有分量,假如哪一天离开了就怕人走茶凉。”
“可是矿长……”
“你还有什么顾虑?”
“那我就直说了?”
“说吧!”
“唉!真是让人难以启齿啊!”
“老楚看你见外的!”
“书记你知道我小舅子?”
“小舅子?”
“就是三矿区的王利去年劳动节团拜时喝吐的那个。”
“有印象,他怎么了?”
”我老婆最近一直嚷嚷要我把她兄弟从井下调上来。”
“老楚这件事你应该早跟我提,我们当领导的如果连家属的事都办不好还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矿长这件事全拜托你了。”
“老楚没有及时发现这个问题是我工作失职,你放心明天的会议我会安排个干部提名。”
“太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