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桩刚刚派出去不久,
苏尘就第一次收到了他们的探报——
【暗桩第七小组禀报:京城舆论异常诡异,街头巷尾都在散布阴谋论……】
哦,
苏尘倒也很重视,这几天就上街溜达,街头巷尾果然都在说老朱耍阴谋,说皇上明明知道杨宪在捣鬼,却又偏偏放纵,目的就是“引蛇出洞”,就是等着其他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又说这样的朝廷是专门整人的,根本没有什么新朝气象……
“阴谋论啊……”
这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
对于这样的诡异流言,老朱怕是不可能不管吧?毕竟,当民间说朝廷有阴谋的时候,朝廷的威信也就岌岌可危了。时间长了,老朱的形象也就毁了。
但奇怪的是——
老朱竟然好几天都没有动静!
这天一大早,
苏尘刚到了中书省,反而是来了个好消息——
升职了!
也许是老朱办完杨宪案之后,想起了他苏尘的杂交水稻,于是升了一级。之前是五品督事,现在是四品了!
职位虽然没有动,但等级上去了,最重要的是——
他现在也有资格上朝了!
只要是大朝会,他都能排在文官末尾。
这个位置,也是个绝佳的蹲坑位!
……
直到月余后,
傍晚,
奉天殿上,
老朱看上去仍然平静如常。
他不是不知道流言散布阴谋论,只是觉得杨宪毕竟是宰相,杀了这么大的官,民间议论一下也没什么奇怪的?但这两天却听到一些宫人太监也在窃窃私语,于是让李进随处看看。
这时,
他见李进已经进来,随口问了一句:“李进,市井里的百姓怎么说的?”
李进吞吞吐吐回答:
“皇上,百姓们都很畏惧,又喜又怕,别的闲话倒是没有……呃,说起杨宪的时候,都说他把扬州人害惨了,活该五马分尸……”
嗯嗯,
老朱最担心的就是老百姓说皇上被宰相骗了,然后看不起他。这时候听说老百姓害怕,那就不会有这层担忧,于是松了口气,又问:
“还有呢?”
“额,还有,臣,臣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咱不会怪罪百姓的!”
嗯嗯,
李进就直说了:
“皇上,有一些酒楼里,街头巷尾,也有人说,皇上早就知道杨宪的事了,是故意放着他,要看看是哪些人卷进去了……说是,说是引蛇出洞……”
哦?
老朱顿时一怔:果然,就是说咱搞阴谋!
李进又说:
“有的流言说,说皇上是阴谋治臣,臣不得不死之类的……又说,在大明朝,狗都能当,就是不能当官……”
啊?
什么?
宁愿当狗也不做官?
砰的一声!
老朱猛拍案桌,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做狗都能当、不能当官?!咱是那种人吗?什么阴谋?咱事先没打过招呼吗?”
但转念一想——
自己的确很早就怀疑杨宪了,只是一直抓不到把柄,锦衣卫也去过扬州很多次,的确是因为没拿到厉害的把柄,这才让杨宪又蹦跶了几天……说是引蛇出洞,也不完全是胡扯……这是满朝都有怨气了……
“哼!”
“这百姓啊,乱世的时候天天盼着治,等咱出来给他们收拾天下,他们又怨恨咱太严了……咱不把这些恶人除了,你们这些百姓怎么活?”
“不行!这股妖风不能吹!”
“李进,你起草一个榜文,过几天到处张贴,让百姓好好过日子,不要乱嚼舌头!”
……
次日,
老朱就召开大朝会。
一大早,
苏尘候在宫城外面,老远就看见了蓝玉。
父子二人多少有点尴尬,蓝玉跟陆仲亨他们就停在远处聊天,时不时放声大笑。
苏尘又是一阵无语。
这时,
汪广洋扶着李善长,先进了奉天殿,其他人按照自己的位置,鱼贯进场,苏尘当然就排在了后面。
今天,
老朱大谈特谈的,是宗教,尤其是佛教。
苏尘听了一会儿,感觉他确实是当过和尚的,说起来头头是道,熟悉得不得了。而群臣却听得打瞌睡。
散朝时,
大家也松了口气,毕竟,老朱没有再提那些可怕的事情,多谈谈佛教什么的也蛮好的。
出了宫门,
苏尘忽然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老头在说笑,那老头好像是刑部尚书魏泽。
这时,
苏尘耳边终于传来清脆之声:
【叮!】
【预警!检测到明初第二次舆论危机“请君入瓮讽刺案”即将发生,蓝玉将被卷入,请及时善后。】
现在?
有风险?
请君入瓮案?
苏尘一下整不会了!
正惊疑之际,
一个人大声说:
“魏夫子,这一阵忙坏了吧?”
哈哈哈哈!
一群人哈哈大笑。
魏泽已经六十多了,这段时间天天忙着审案杀人,一听就知道是调侃呢,于是也笑着说:
“忙啊!怎么不忙?案卷都堆成山了!”
哈哈哈哈!
这时,
不知道陆仲亨从哪里冒出来,忽然大笑着说:
“魏夫子啊,还是少办一点吧,别哪天把自己办进去了!”
哈哈哈哈哈,
全场这次顿时爆笑起来。
大家都觉得挺可笑的,今天在一起上朝,搞不好明天就成阶下囚了。个个感同身受,一下子就有了共鸣。
魏泽叹了口气,悠悠地说:
“你们也别寻老夫的开心,说不定哪天就请君入瓮了……”
哈哈哈哈,
全场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
蓝玉不知哪根筋犯了,竟然大笑着说:“那又何妨?死就死呗!人死鸟朝上嘛!”
啊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现场又有许多的江淮人,于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时,
苏尘忍不住啐了一口——
卧槽!
这话怎么能说?
他使劲干咳几声,想提醒作死王,可蓝玉就是听不见,一群人说说笑笑,全都是自嘲兼讽刺的段子!
“完了……”
苏尘忽然想起来,大诰里的确有一个“请君入瓮案”!
这个刑部尚书就是因为这句话倒了大霉,六十多了还被发配到云贵充军。后来好像还死在了路上。
他四处张望,感觉路上的几个站岗兵士脸色有点怪异,又想起了影视剧里的场面——
老朱把所有卫兵都换成了锦衣卫!
每个士兵都在偷听!
“我擦了……”
“老朱的暗桩!”
“这把怎么办?”
“系统你怎么不早提示啊?”
他看了大诰,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更何况,
今天的朝会,老朱就不停地讲“化戾气为祥和”,说了半天的佛教,就是要大家不要乱嚼舌头。
很显然,
老朱最近对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已经非常窝火了。
……
苏尘赶紧让老仆去乐民楼约蓝玉,自己先来到三条巷旧宅。
等了没多久,
蓝玉终于到了。
苏尘一上去就说:
“爹,你怎么能说那种话?那不作死吗?”
什么?
蓝玉怔了一下,脾气立马上来,
“不就说个笑话吗?大家乐一乐,能出什么事啊?”
哼!
他其实已经后悔了。毕竟,最近这段时间的京城气氛确实不对劲,刚才说完他就有点忐忑。这时只是嘴硬而已。
“爹,最近风声紧,在朝会上我又不方便提醒你,后来你跟他们聊天,我都干咳几声提醒你了,你也听不见?”
“谁听得见啊?”
蓝玉的语气有点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