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 你去搬救兵。”
“绿珠，你同我上船去。”
趁着下一艘小船来的空隙，长欢和绿珠摸上了船。
船上的人应该也放松了警惕。
她们两个很容易地进入了船舱。
船舱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货物，角落是数坛烈酒。
长欢用匕首拉开包裹。
——茶饼。
她心里庆幸了几分。
视线落到那些个箱子上，她轻轻一抬。
眼睛被银光一闪，白了一瞬，她猛地抓起一块。
果然，一模一样的官银，连纲印都没来得及去掉。
长欢像是不信邪一样，掀开旁边的箱子。
银子。
再掀：
还是银子。
她撑在箱子边缘，呼吸渐渐沉重。
“检查好，千万不要有什么纰漏。”
一个温润的男声，渐渐靠近。
听脚步声，身后还带着一群人。
绿珠面色凝重，闪身上前：“县主先走，我断后。”
长欢还在回忆刚才的声音，待想要拔腿快跑之时，早已来不及。
一群人将她们的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哟，哪来的女的？”
绿珠闻言，利落地拔刀护在长欢面前。
“看来还会两下？”
“去找东家。”
几个大汉拿起家伙，左右包抄过来。
绿珠冷了脸，手掌紧绷，蓄势待发。
“怎么了？”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
长欢看清男子的脸，刚刚那点庆幸荡然无存。
四目相对，皆是震惊。
他同旁边的人吩咐道：“家伙放下，都下去吧。”
绿珠见他们退出船舱，紧绷的身体才缓和几分。
眼神询问长欢，现在该怎么办？
长欢点头示意她退后。
她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确认什么。
男子的脸完全暴露在光亮里，绝对错不了。
他脸上也满是错愕：“你来做什么？快走！”
长欢如中雷击，她挥开他的手，惨白着脸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为汪家做事的？
陆远青拗不过她：“五六年前。”
五六年，好啊。
长欢不由地苦笑，她环顾着四周的赃银，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她颤抖着嘴唇，蹙着眉头。
一开口已是沙哑不堪：“陆远青，我没想到是你。”
“他们几番暗示，我都装作不知。”
“可我怎么都想不到.....”
“汪家的帮凶居然是你。”
人在备受打击的情况下，是没有什么措辞和逻辑的。
长欢失望地摇摇头，“我不相信。”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远青的身边。
走得太急，更是一个趔趄差点扑倒。
多亏陆远青眼疾手快，将长欢捞了起来。
长欢紧紧抓着他的双臂，“是汪家逼你的对吧？”
“我知你营生不易，是他威逼利诱对吧？”
陆远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欢揪起他的衣领，想在他脸上找到一点难言之隐。
“你说话啊！”长欢吼道。
可陆远青嗫嚅了半天，他的嘴巴，就好像被缝上了一般，只字未提。
长欢看他的沉默，心中凉了一半。
“陆远青，你知不知道！”
“汪家当年参与陷害了虞家，这么多年又残害了多少忠良？”
“你知不知道，汪家是龙潭虎穴？”
“你就是在与虎谋皮？”
“早晚要被他们剥皮拆骨，吃干抹净......”
长欢声声质问，她想要唤醒陆远青的一丝良知。
陆远青何尝不知道呢？
可他背道而驰，走得太远了，已经不能回头了......
“长欢，你记得吗？我们可以过同一条河，但也要爬不同的山......”
他竟然拿自己当初说过的话，来搪塞自己。
长欢用尽力气，拉下他的衣领、他的头颅。
“少曲解我的意思，我们要闯出不同的路，不是让你向敌人投诚！”
长欢讶异，明明是年少相识相知的两个人。
她却觉得好像从来没有看懂陆远青。
又或者说，陆远青隐藏得很好，长欢从来没有留意过面具下的一切。
“你看着我努力做的那些事，撼动不了你的大树分毫，是不是很可笑？”
长欢胸口压着一股火，她真想扒开陆远青皮囊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越想越觉得失望，她吼道：“陆远青，我把你当作家人。”
她哽咽着：“陆远青，我那么信任你。”
“陆远青，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她就只给这一次机会。
长欢泪眼盈盈地看着他。
只要他说出苦衷，说出困顿，长欢就能想办法一起解决。
“对不起，长欢。”
话音刚落，一行泪滑落，长欢眼底残留的希冀一去不复返。
心冷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此明显。
陆远青颤抖着，想要去拭去长欢眼角的泪痕，被长欢一把挥开。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后退，眸中满是失望。
“陆远青，既然你选择了对立面。”
“那么从今天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陆远青的心停跳了一瞬，他的手想抓住长欢，当作最后挽留。
可惜，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只有衣领上残留的一点余温。
陆远青还想说什么，长欢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留给他。
突然，外面有人大喊：“失火了.....”
还不待众人反应，船体猛地一歪。
糟了，船要侧翻了。
还未等走到舱门，长欢就被甩到一边。
眼瞧着船舱里的货物，排山倒海一般地压过来。
长欢根本来不及恐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要交代在这。
手腕被一股外力抓住，用尽全力地一扯。
电光火石间，重物噼里啪啦地摔在一起。
长欢已被陆远青拉出旋涡。
她缓过神来，刚想喊“陆远青”，却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陆远青此刻被两个大箱子，结结实实地压在船壁上。
而自己全须全尾地立在这。
他将唯一的一点空隙，留给了自己。
“陆远青!”
长欢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尝试着将箱子搬开。
可那都是实打实的重量，靠她两只手怎么可能呢？
她看着陆远青嘴角沁出的血迹，急得满头大汗。
“陆远青，你等着，我去找人救你。”
拔腿要走，手却被陆远青一把攥住。
“浅浅......”
长欢皱着五官，泪水就那么流了满脸。
“我在。”
“浅浅，我没有害虞家。”
长欢哭着点头：“远青，我知道。”
“我做的这些，有的是无意，有的是无奈。但我绝对没有害你......”
他一说话，血迹顺着嘴角汩汩流出。
长欢点头如捣蒜：“我相信......”
舱里也着起火来，船开始下沉。
水从船板间的缝隙不断溢进来，已经淹没了长欢的脚。
绿珠在外面努力半天，才扒出一个缝隙。
“县主，外面乱成一团，船要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