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京城这座繁华的城市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喧嚣与热闹悄然隐退。
街道上只剩一打更人,他身着古朴的青衣,手持一面斑驳的铜锣和一根细长的木槌。
忽而眼前晃了晃,他疑惑地顿下脚步,揉了揉昏黄的双眼,不远处不知何时躺了一个人。
抬腿缓慢靠近,强烈的不安和恐惧莫名地窜上心头。
皎月映照下,那是一张惨白没有生机的脸……
“哐当……”
铜锣摔在地上,紧接着,一声惨叫划破了静寂的天空……
现场很快被大理寺的人管控,江亦行俯身查看着尸体,眉目微蹙,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这……”墨川盯着那张脸惊愕地道,“大人,这是韩太傅家的小女——韩妍,前几日,不是有看过她的画像。”
江亦行恍然,原来是看过她的画像,韩太傅?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去请韩太傅。”
话落,吩咐了士兵将尸体带回大理寺,他们也一并回去,
“看尸体的情况,死前应当长时间被捆绑住四肢,最少也有两日了!”
秦浩不解,“既是如此,说明韩妍早就失踪了,韩太傅为何不报大理寺?”
江亦行反问,“前些日子,沈桑灵失踪,沈尚书府是怎么做的?”
秦浩明白了,沈府派出全部府兵联合景王府邸的人一同寻人,却也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他们将沈桑灵送回府,沈尚书感激之余,也再三请求他们不可将此事向外透露。
为的是女子的名节啊!
可……
究竟名节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韩太傅已年过花甲,膝下育有一个长子——韩青,两个女儿,大女儿已嫁人为妇,小女乖巧懂事,更是全家的心头肉。
闻听噩耗,太傅夫人当场晕厥,不省人事,韩太傅是在长子的陪同下来的大理寺,掀开白布的那刻,他僵愣了一下,整个身子忽而失去重力,瘫倒在地。
幸好他的长子搀扶,才没有磕碰到,韩青亦是浑身颤抖,七尺男儿泪洒满面,若不是还有老父亲在旁,强撑着,恐怕也要站不稳了。
命人备了热茶,搀扶着韩太傅去了一旁的正厅坐下,等他们情绪稍微稳定了,江亦行才开口,
“韩青,令妹是何时失踪的?”
韩青抹了一把泪,“两日前,有婢女陪同,去采买胭脂,据婢女所言,她们只是慢了一步出胭脂铺的门,妍儿就不见了踪迹。”
“两日?你们还是不打算报案?”江亦行的声音略带了一分不蕴。
韩青怔住,久久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江亦行让他先回府,他才浑浑噩噩地出了大理寺上了马车,他有多后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若是再坚持一下,或者一意孤行让大理寺插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后悔?愧疚?又有何用?
木已成舟?他的妹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确认了死者身份,便是安排仵作验尸,大理寺仵作——孟老,已经有三十年余年仵作经验。
大半夜被叫醒,也没有一丝怨怼,在桌案上展开一排仵作工具,孟老小心翼翼褪去死者衣物,并从衣襟领口多个地方发现沾在衣物上的类似草屑的东西。
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
“这应当是草药。”
江亦行递给秦浩一个眼神,秦浩立即拿了纸张包着草药前往药铺。
一系列,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地完成验尸,天已经初亮。
孟老走出验尸房,神情凝重,向江亦行陈述结果,“死者身上除了四肢腕处的淤痕,没有任何外伤,内脏悉数尽黑,是中了剧毒,至于什么毒,老奴也不得而知。凡中毒身亡,都会有嘴唇乌黑,周身肤色发青,或者七窍流血,可这名死者表面不见任何异常,真是闻所未闻啊!”
孟老连连叹声摇头,江亦行眸色沉了沉,吩咐道,“墨川,进趟宫,请孙太医前来。”
孙太医是太医之首,让他看一看或许有所收获?
秦浩也几乎是白跑一趟,那些草药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祛寒药,这条线索基本无用,便只能寻访韩妍的人际关系,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凝香阁所售胭脂水粉都是最时兴的样式和最上好的材料,日上三竿,就已经门庭若市。
墨色玄袍的男子款款走进,便是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女子们交头接耳,目光如炬地盯着来人,他周身的矜贵之气和无可挑剔的完美五官实在堪得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若非眉宇间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傲,恐怕早有胆大的上前搭话。
凤眸冷冷扫过一群正挑选着脂粉的姑娘们,透过珠帘,一抹素白身影闯入视线,他眸中闪过诧异,转而唇角微扬。
掀帘入内,女子依旧如往常的清冷,自顾饮着杯中茶,听着有人靠近,却也未抬眸,只是淡淡地倒上一杯茶,推到对面的位置前,“大人怎有如此雅兴?”
江亦行缓缓坐下,修长的指节握着茶杯,却没有要饮的意思,只是眸色温和地凝着对面人,
“我和姑娘倒真是有缘,竟能在这儿遇上!”
刚到嘴边的茶杯顿住,饶是知道他的性子如此……轻浮!
落落还是蹙了蹙眉。
“落落,你看。”桑灵和白芷掀帘进内,却见江亦行何时坐在了这里,一时诧异,她们刚刚去了里面挑选胭脂,落落对这些物件不感兴趣便就在茶水间休息。
“江大人……”
江亦行没有回眸,淡淡地说了句,“麻烦沈小姐帮我请掌柜进来。”
白芷和桑灵识趣地退了出去。
“看来大人有公务要忙……”落落正要起身离开,江亦行伸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眉眼含笑,
“姑娘在这,或许可以帮到我。”
落落浅浅一笑,“我的酬金很高。”
“哈哈……”江亦行轻笑出声,“无妨,我付的起。”
掌柜进来的很快,毕竟听闻大理寺卿的名号,一刻也不敢耽搁,他毕恭毕敬地行礼,“小人见过大理寺卿——江大人。”
江亦行淡淡地抬了抬手,问,“前两日,韩太傅小女韩妍可是来过?”
掌柜略微想了想,“是,确实来过,大概也是这个时辰。”
说着他转身出去,不多时就转回来,手里多了一个账簿,递到江亦行面前,
“这是那日,韩小姐买的东西,都记着。”
顿了下,又说,“离开差不多半个时辰,韩小姐的两个婢女又折了回来,问她家小姐可有再回来,我还觉得奇怪,是不是出事了?”
看来韩家的人已经查过这家胭脂铺了,江亦行将账簿交还,冷然道,“不该你问的不要多嘴,下去吧。”
“是,是。”掌柜巍巍然退了出去。
落落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这个人做起事来,刻板至极,冷若冰霜,让人生畏。
江亦行眸光柔和地转过来,刚好对上落落审视的眼神,挑唇一笑,
“姑娘这样看我,实在令人心生误会!”
无语,落落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