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戬深吸一口气，有些无言以对，只能好言好语相劝：“你俩年龄差了一轮，他竞争不到你。”
“那可不一定，运动员吃年龄，说要打出来其实也就那一两年的事情。”马龙油盐不进，但说话的态度又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王楚钦在一旁很是尴尬，秦志戬似乎也察觉到了，抬手止住话题，“行，这事我们私下再说，你就说王楚钦你能不能带吧。”
马龙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懒懒散散地道：“我刚才都说了，我带着，我肯定带着，而且肯定好好带，您怎么还不满意啊。”
“行，我相信你一次，马龙，别让我失望。”秦志戬意味深长地看了马龙一眼，马龙丝毫不惧，回望过去，唇角微勾，笑道：“这话您应该跟王楚钦说，希望他别让您失望才是，没事的话我先带他走了。”
“去哪？”
马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言简意赅道：“去我房间，给他传授我的经验，要不然您一起来？”
秦志戬摆摆手，不耐烦地催促道：“走走走，看见你就来气！”
王楚钦对着屋里的教练们微微点头鞠躬，然后赶紧跟在马龙身后走了。
出了这个门，马龙长舒一口气，舒展了下身子，连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王楚钦不敢跟他答话，马龙也没有说什么，两人一路走到马龙的房间，关好门之后，马龙才笑着道：“刚才那些话别放心里说给他们听的，我不能表现道太想带你，不然两个京队的，他们打心底里不放心。”
王楚钦瞬间愣在原地，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还真以为是龙哥担心自己跟他竞争。
“你以后面对教练组，记得说话的时候给自己留半分的余地，你只需要记住，这个大群体里，除了你的省队，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你全部信任的。”马龙语重心长地拍着王楚钦的肩膀，把他认为最重要的讲出来。
王楚钦脑袋反应很快，赶紧问道：“那刚才我想说话，您瞪我，是不让我说的意思吧？”
“嗯，秦指导提到咱俩的省队关系了，你最好不要说太多，我们之间如果表现的太过和谐，很容易遭到别的省队嫉妒，给我们使绊子什么的，所以尽量不要在公众面前太过维护我。”
马龙的话落在王楚钦耳朵里，就是无上真理，他虽然搞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但龙哥说什么一定有龙哥道理，自己只需要听话就行了。
直到多年之后，王楚钦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15岁那一年，已经学到了很多人直到退役都没人教过的东西。
——
2017 年乒超，霸州海润俱乐部。
王楚钦站在训练馆中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汗水在光里闪烁着，像一颗颗无比珍贵璀璨的宝石。
王楚钦这会儿刚结束一轮高强度的训练，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只有即将要开始打比赛的兴奋，还有就是——
看着面前几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小将，王楚钦叹了口气，终究是风水轮流转，霸州海润现在已经是霸州幼儿园了。
15、16年还在陪王楚钦打比赛的哥哥们陆续退队，直到17年，海润买进了几个小将，由王楚钦继续扛一单，带着小孩们征战乒超。
王楚钦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之前是他给哥哥们凑分，现在是指望弟弟们给他凑分。
训练结束后，王楚钦刚回到酒店，正准备去冲个澡。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王楚钦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想到是马龙打来的。
“喂，龙哥。”王楚钦接通后主动打招呼。
“嗯，霸州幼儿园园长，怎么样，今年还扛一单？”马龙戏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
王楚钦笑笑，跟马龙说话也比前两年更大胆了，“什么幼儿园园长，您上网都看的啥呀，我估计今年扛不了一单，我可能得靠双打拿分。”
马龙在电话那头笑了：“也行，毕竟你们那现在都是小孩，你打双打先拿一分还能涨涨士气。”
王楚钦应道：“嗯……不对啊，我突然反应过来，您不会是来套我话的吧！”
马龙一本正经地道：“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们鲁能压根就没把你们放眼里。”
“咦～龙哥，您可别半场开香槟啊。”王大胆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隔着个屏幕就敢调侃马龙了。
马龙倒也不会生气，笑了两声，鄙视道：“打你一个小小的幼儿园，还用哥开香槟？小东西，赛场上见吧哈，今年再给你上上大师课，挂了，拜拜。”
“龙哥拜拜。”
挂断电话，王楚钦深吸一口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看来他龙哥是一点没相信他会打双打。
兄弟俩互相玩心眼子的感觉，还有些异样的快乐。
接下来的日子，王楚钦跟小孩们一起训练。一场场比赛打下来，有输有赢，直到遇见山东鲁能，马龙坐在场外见王楚钦真的上双打了，才摇着头笑了。
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啊。
比赛结束后，王楚钦满头大汗地走到场边。马龙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打得不错啊，双打也能这么出彩。”
王楚钦抹了把汗，笑着说：“龙哥，我们左手将双打很牛逼的好吧，下次有机会咱俩配个呗。”
马龙挑了挑眉：“行啊，你再练练，把单打练上去我就跟你组双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回到自己的场外队伍里，王楚钦等教练跟要上场的一单交流完，才坐过去跟教练一起分析刚才的那场双打。
交流完，王楚钦眼前被一道阴影笼罩，笑着把盖在脑袋上的外套扯下来，扭头道：“谢了。”
梁靖崑拍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地道：“你也不怕感冒了，本来就有鼻炎。”
“这不是聊的太投入了忘了吗，哈哈哈哈哈。”王楚钦把外套穿好，梁靖崑挨着他坐下，俩人认真观赛。
一单比赛局间，王楚钦站在教练旁边，听教练说完，没忍住自己也跟着说，“小牛，你拉他一板不就完事了吗，最重要的是上台，你老想加质量有什么用，对面跟你水平也差不多，先让球上台哈。”
牛冠凯点点头，拿着毛巾回到场内，王楚钦抱着膀子看的眉头一会儿一皱，表情十分丰富。
跟山东鲁能的比赛结束的很快，王楚钦空砍两分，最终惜败，过去跟鲁能握手的时候，王楚钦无奈一笑。
马龙一点都不顾忌弟弟的心情，笑的无比开心，拍着王楚钦的肩膀，感慨道：“园长回去带他们好好复盘吧哈，让我看看你的复盘能力有没有长进。”
王楚钦点点头，实在没办法地说：“都太小了，比赛经验也不足，没办法，不过这也没啥，都是这么过来的。”
回到酒店一起吃晚饭，王楚钦啃着馒头，主动提议道：“一会儿吃完饭去教练屋里复个盘吧。”
教练点头赞同，看向几个小将，“嗯，今天这一场球每一场都值得好好复盘一下，盘明白了你们也能涨球。”
几个小将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本来让王楚钦空砍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回去王楚钦还要给他们复盘，他们要是再有意见，那真是不知好歹了。
大家都自觉地加快吃饭的速度，回到酒店，直接所有人都去了教练房间，打开电视投屏，把录像的视频投到电视上。
第一场男双，王楚钦跟个解说似的，一边看一边说，自我批评一如既往地犀利，直达要害，包括跟王楚钦配双打的，听的更是额头直冒汗。
虽然王楚钦指出他问题的时候，语气温和很多，但总觉得王楚钦骂自己的时候，就跟在骂他似的。
第二场一单对一单的比赛，王楚钦看的就比较仔细了，因为他要给牛冠凯把每一个球都讲清楚。
王楚钦指着屏幕上的画面说：“这里，小牛，比分领先的情况下，你打的还是不够释放，你领先他五分了都，有什么好不敢出手的，你越不敢出手，对面就越要搏你。”
牛冠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当时手软了一下，丢了一分，后面就有点懵，不敢出手了。”
“嗯，”王楚钦点了点头，接着说：“没关系，下次注意就行，尤其是你们之间实力差距又不大，一定要敢出手，包括何一也是，我看你比赛的时候，你也是，出手老是犹豫，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好犹豫的，大不了就丢一分吗，你不敢打丢分的概率可比敢打大多了。”
一场比赛几个人盘了两个多小时，教练就盘腿坐在床上，吃着水果跟零食，悠哉悠哉地看王楚钦带他们复盘，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就基本上没带过这么好带的队伍。
王楚钦盘完，合上笔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扫视他们一圈，眯着眼睛问：“我刚意识到，合着你们过来就带着个脑子听啊，笔呢，本呢，复盘不用记的吗？”
几个小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尴尬。梁靖崑在一旁偷笑，王楚钦无奈扶额，也跟着笑，“服了你们了，一会儿我把我的笔记拍照发群里，都给我抄一遍啊。”
见大家都在点头，王楚钦又补充了几句：“今天复盘的这些问题，回去我们都好好想想，明天的比赛也要多注意，心态一定要稳，下手一定要狠，人家都说咱是霸州幼儿园，咱得让他们看看，幼儿园也不是好惹的。”
一句话逗得一屋子的人都在乐，完全冲淡了刚才严肃的氛围。
从教练房间出来，王楚钦伸了个懒腰，梁靖崑走在他旁边说道：“你这园长当的不容易啊。”
王楚钦笑了笑：“可说呢，龙哥还特地打电话嘲笑我，我让他别半场开香槟，你猜龙哥怎么说？”
梁靖崑想了一下，笑道：“就你们这还值得我开一瓶香槟？”
“我靠，大胖你绝了啊，气死我了，龙哥这嘴不是一般的毒，不过我又拿他没办法。”王楚钦扒着梁靖崑的肩膀，边说边笑。
第二天上训的时候，大家的训练都格外认真，明显是把复盘的内容听进去了。
王楚钦那叫一个激动，虽然他们霸州幼儿园里的每个人都挺菜的，但是他们肯学习、肯进步啊！
这话要是让梁靖崑听见了，非要跟他拉开距离，心道：你们菜别带上我～
——
王楚钦在霸州当了两年的幼儿园园长，2019年，霸州幼儿园被别的俱乐部收购，王楚钦也凭借这几年在国内、国际赛场上出色的表现，被山东鲁能俱乐部签下，跟龙队同在一个俱乐部。
刚到鲁能的时候，王楚钦目标明确，黏着马龙，缠着闫安，一个俱乐部里仨京队的，王楚钦跟进了自己家一样，一点都不陌生。
乒超上训，王楚钦第一次打乒超感受到来自队友的压力，马龙练完盯着他的那个眼神，时不时皱眉的动作，都让王楚钦有些无所适从。
王楚钦一个拧拉失误，马龙叹了口气，上前拿拍子点了下他的手腕，“王楚钦，拧拉的时候注意一下手腕的力度和角度，找到瞬间爆发的感觉，你咋一上头就忘呢？”
王楚钦点点头，小心打量着马龙的脸色，见他没生气，才为自己解释一句：“打懵了，打懵了，下次注意。”
“龙哥，啥时候跟我双打啊，感受一下我的左手。”王楚钦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马龙的目光里充斥着期待。
马龙用手臂给他比了个叉，强烈拒绝：“No,非必要不双打！”
在山东鲁能打的第一场比赛，王楚钦打的非常释放，看着马龙求夸奖。
马龙拍了拍他的后背：“继续努力，后面的比赛还多着呢，就赢了一场，看给你激动的。”
王楚钦瘪瘪嘴，把目光投向闫安，闫安立马给他竖大拇指，毫不吝啬地一通乱夸，给王楚钦夸满意了，决定以后可以提一下闫安在自己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