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凌瞳孔猛地一缩,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母后如此作为,就不怕与朕离心吗?”
“是皇上行事太过荒唐,哀家只是提点一二,以免陛下再次犯错。”
王太后神色冷淡,对于裴元凌的愤怒与质问,无动于衷。
裴元凌望着地上小雪球的尸体,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肆意翻涌。
他死死地盯着王太后,那目光仿佛能将人灼烧:“母后,不要逼朕。”
王太后扫过在场众臣,面不改色道:“哀家乃是当场太后,如今不过是处死了一只畜生,难道陛下还要为了只畜生,忤逆哀家?”
忤逆二字一出,众臣皆战战兢兢地跪下:“太后娘娘息怒,陛下息怒!”
本朝以孝治国,忤逆乃是重罪。
若放在寻常百姓家,父母告子女忤逆,那子女可是要在衙门受刑的。
如今这一顶“忤逆”的帽子扣了下来,裴元凌也冷静了一瞬。
他知道此刻若是再当着众臣的面与王太后争执,于他是百害而无一利。
深深吸了口气,裴元凌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冷声道:“母后言重了,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您要处置便处置吧。”
说罢,裴元凌转身就要走。
王太后面色一变,赶紧给身侧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会意,立刻上前拦了一步:“哎哟,陛下您才苏醒不久,这是要去哪儿啊?”
“什么狗奴才,也敢拦着朕?”
裴元凌面色一沉,一把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剑,剑刃寒光闪烁。
他反手一剑刺穿了那太监的膝盖骨,将那太监霎时惨叫跪下,裴元凌不为所动,只目光如炬,直视王太后,厉声道:“朕要去宝华寺给火灾中受难的百姓祈福,太后也要拦着吗?”
王太后脸色一沉,心中暗自恼怒裴元凌的执拗。
但当着诸位重臣的面,也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
她挤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陛下要去祈福,自是好事,哀家怎会阻拦,只是莫要再被旁的事迷了心智,失了体统。”
裴元凌对王太后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撂下手中长剑,便翻身上马,身姿矫健,率领着一队侍卫朝着宝华寺疾驰而去。
途中,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楚清音的音容笑貌,还有小雪球活泼灵动的模样。
如今小雪球无辜丧命,楚清音又生死不明……
这一切都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痛心口,也让他对王家的恨意愈发浓烈。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能寻回楚清音,哪怕斩断所有退路,也要让王家彻底覆灭,血债血偿!
一路疾驰了一个时辰,一行人马终于抵达了宝华寺。
寺中僧人听闻皇帝突然驾临,赶忙身着袈裟,整齐列队出来迎接。
裴元凌大步流星地走进大雄宝殿,只见宝华寺主持玄一法师早已双手合十,静静等候在外。
见着他来,玄一法师微微躬身,神情庄重:“陛下驾临,寒寺蓬荜生辉。”
裴元凌此刻心急如焚,根本无暇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法师,朕今日前来,一来是为火灾中受难的百姓祈福,二来,是想请法师为朕算上一卦。朕的良妃失踪多日,生死未卜,朕想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玄一法师微微皱眉,面露难色:“陛下,占卜之事,关乎天机,不可轻易为之,何况……”
裴元凌脸色一沉,打断道:“法师,朕乃一国之君,如今良妃生死不明,朕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还望法师能助朕一臂之力,朕必有重谢。”
玄一法师闻言,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躬身道:“陛下,因缘际会,皆由前世注定,不可强求。”
听到玄一法师这番推脱之词,裴元凌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
他双目圆睁,哑声道:“朕好言相求,你却一再推诿!既如此,今日你若不算出良妃的下落,这宝华寺便别想再安宁!”
“陛下,并非贫僧不愿相助,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玄一法师面色凝重,再次双手合十,沉声道:“强行窥探,恐遭天谴,殃及无辜。”
裴元凌哪里肯听,他一步上前,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直指玄一法师咽喉。
剑身映照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他咬牙切齿道:“天谴?朕贵为天子,这天下还有何事是朕惧怕的!今日你若不算出良妃的下落,休怪朕剑下无情!”
周围的僧人们见状,吓得纷纷跪地求饶,更有胆小的小沙弥甚至吓得哭出声来。
一时间,原本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充满了惊恐与慌乱。
殿内高高在上的神佛,却依旧眉目慈悲,静静俯瞰着这一切,仿若不问人间事。
玄一法师依旧镇定自若,他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念珠在他苍老的手上滚动着,对裴元凌的威胁仿若未闻。
见这老和尚如此冥顽不灵,裴元凌心中杀意更盛。
他手腕微微用力,剑尖已经刺破了玄一法师脖颈处的皮肤,一丝鲜血缓缓渗出。
他几乎是咆哮道:“玄一法师,朕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肯不肯算良妃的藏身之处?”
“陛下,您与良妃娘娘缘分早已尽了,后来种种皆是因为娘娘心中执念所致。”
玄一主持仿佛感觉不到脖颈处传来的刺痛,他始终紧紧闭着眼睛,不愿直视眼前这位年轻帝王。
“你胡说!”
裴元凌双目猩红,就在他准备痛下杀手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手下留情!”
陆知珩快步走进大雄宝殿,匆忙赶来,他额头上还带着赶路后的细密薄汗。
看到裴元凌剑指玄一法师,陆知珩心中猛地一紧,赶忙上前:“陛下且慢!”
裴元凌转头看向陆知珩,眼中的杀意尚未完全褪去,声音中满是不耐:“陆知珩,你来做什么?这和尚冥顽不灵,不肯道出良妃的下落,朕看他罪该万死!”
陆知珩躬身,神色愈发恭敬:“陛下,冲动恐误大事。法师久居佛门,潜心修行,定有他的苦衷。不如先听听他的话,再做定夺也不迟。”
裴元凌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却并未放下:“他一再推脱,有何可听?”
陆知珩看向玄一法师:“法师,陛下心系良妃,日夜忧心,茶饭不思。还望法师念在陛下一片深情,能施以援手,哪怕只是稍作提点,也好让陛下心中宽慰一二。”
听得这话,玄一法师缓缓睁开双眼。
苍老的目光在陆知珩和裴元凌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二位如此执着,贫僧便再为陛下占上一卦。但无论卦象如何,还望陛下莫要迁怒于寺中僧众。”
“朕答应你。”
裴元凌这才收起长剑,目光紧紧盯着玄一法师,生怕他再次反悔般。
玄一法师吩咐小和尚取来签筒,双手稳稳地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裴元凌面前,“还请陛下求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