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员外死去的傻儿子给员外夫人托梦,说自己在阴间孤苦无依,想要个人来给自己作伴。
刘员外就托媒婆四处寻访未出阁而夭亡的少女,并给出一百两的聘礼,想结个阴亲。
蒲翠莲垂涎那一百两银子,和辛大田商量。辛大田说:“咱们又没有夭折的女孩儿,你想这个钱干嘛。”蒲翠莲用下巴指指苦娘说:“那不是吗?”
辛大田两眼放光,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她本就是准备许给那傻子的,让她跟着去,也算是物归其主了。”
蒲翠莲说:“你去跟刘员外说,就说苦娘快病死了,要是可以的话,约个日子把事办了。”
辛大田问:“怎么让苦娘病死呢?”蒲翠莲不耐烦地说:“你先去定下来,别让别人抢了先,之后的事之后再想办法!那可是一百两,你把小丧门星姊妹俩都卖了也不值一百两,快去!”
蒲翠莲和辛大田夫妇俩什么意思,刘员外心里门清,和夫人略商量了一下就定了下来。
刘员外先给了辛大田五十两银票,交代辛大田不管他怎么办,人都要漂漂亮亮的,不可叫人看出来,当天晚上子时就去迎亲。
辛大田点头如捣蒜,收起银票高兴得连滚带爬。进了家门就和蒲翠莲给苦娘办起“喜事”来。
苦娘在井边洗衣服,辛喜宝在旁边捣乱,用手沾水往她脸上弹。
蒲翠莲说:“推到井里溺死怎么样?”辛大田说:“不行,井那么深,万一捞不着了呢,再说以后这井水还怎么吃?”
蒲翠莲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又说:“那用毒药呢?”
辛大田说:“不行,七窍流血,死相难看。”蒲翠莲说:“那就缢死她。”辛大田说:“不行,也是难看。”
蒲翠莲发牢骚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倒是出出主意啊?”
辛大田眼珠子转了转,一拍手说:“就这么办。”
蒲翠莲看着他,期待他的好办法,辛大田用一家之主主持大事的口气说:“你去买点迷药来,先迷晕她,再用枕头闷死,既省得她喊叫引别人注意,又好看不露痕迹。”
“辛大田啊!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你这么聪明!”
蒲翠莲忍不住在辛大田脸上亲了一口,辛大田只觉得一股冷风钻进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蒲翠莲捣碎三个梨泌出一小碗汁水,掺入迷药端给苦娘。辛喜宝看见梨汁就去抢着喝。
“去!这是给你姐姐喝的!”蒲翠莲凶了辛喜宝,辛喜宝在地上打滚。苦娘就说:“给喜宝喝吧。”
蒲翠莲笑着说:“这是泪娘特地叫我给你喝的,快喝吧。”
“姐姐回来了吗?”苦娘很是开心地问。
“很快就回来。你姐姐听说你总咳嗽,给了我银子叫我做梨汁给你喝,梨汁治咳嗽最灵了,快喝吧,可甜了。”
苦娘端起了碗,还没喝她又说:“我要等姐姐回来一起喝。”
蒲翠莲已经没有耐心了:“你姐姐有的喝的,你快喝吧!”她端起碗怼到苦娘嘴边,苦娘连呛带咳地喝了下去。蒲翠莲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不一会药劲发作,苦娘睡了过去。蒲翠莲把辛喜宝哄睡,和辛大田把苦娘抱到自己房里关上门。
天已经黑了,辛大田骂道:“你早点直接给她灌进去不就行了,磨磨蹭蹭的天都黑了!”
蒲翠莲心神不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看着她就想起她娘来,心里头怕得很,你不知道我灌她时手抖得厉害。”
蒲翠莲去买药时,辛大田也感到一阵异样,再听她这么一说,辛大田怕了犹豫了,说道:“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蒲翠莲虽怕,但依旧不打算放弃,她一边骂辛大田,一边给自己壮胆:“放屁!跟刘员外讲好了子时迎亲,忙活到这一步,你说算就算了?她娘死了快上十年了早他妈投胎去了,你快点动手吧!”
辛大田在地上铺一张席子,将苦娘放上去,拿起枕头却不敢动手。
蒲翠莲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票晃了晃:“还想不想要另外五十两了?那可是一百两!都够咱们盖一间大房子了,你住茅草屋还没住够?”
辛大田咬了咬牙,为了银子狠心将枕头捂了下去。也许是药效还未到最强的时候,枕头一捂出不了气,因为难受苦娘有了点意识,手脚乱抓乱蹬。
蒲翠莲就用她壮硕的身躯压住苦娘细小的腿脚,按住她枯瘦乱动的手。
“小丧门星劲还真大!你快点!”蒲翠莲催促道。辛大田汗如雨下,闭着眼睛死死地捂住苦娘的脸,直至苦娘不再挣扎。
苦娘死了。她十指弯曲,像要抓住什么,一只腿弓在席子上,另一只腿抻得笔直,嘴巴微微张开,灰暗的眼神凝固在半空中。
蒲翠莲蹲下用手指在苦娘鼻下试试,高兴地说:“死了死了。”
之后蒲翠莲和辛大田就忙于给苦娘恢复成熟睡的模样。
他们扳直苦娘的手指和腿,合上她的眼睛和嘴巴,反复了几次,等苦娘看上去真的像睡着了一样,蒲翠莲就开始给她更换喜服,在她蜡黄的小脸上敷上厚厚的胭脂水粉,给她打扮成漂亮的小新娘。
让辛大田和蒲翠莲感到害怕又恼火的是苦娘的眼睛总也闭不上。总是好不容易合上,没一会又开了,刘员外派人来迎亲之前他们就得不停地去给苦娘合眼睛。
他们正愁着,忽听门上“咚咚”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凿门。
蒲翠莲躲到辛大田后面,抓着辛大田的衣裳说:“别是苦娘的鬼魂来了吧?”辛大田慌忙拿被子把苦娘盖上,问:“谁?是……是谁在凿门?”
泪娘双手握着斧头,默默无言,一下又一下地向眼前这道阻隔着自己和妹妹的木门劈去。
门被劈烂了,蒲翠莲看见是泪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泪娘拿着斧头走了进来,辛大田心虚地笑着说“泪……泪娘,这么晚,你怎么回来了?”
泪娘自顾走到苦娘身边,跪下掀起被子,抚摸着苦娘苍白的小脸,俯下身子用额头抵在苦娘的额头上。
蒲翠莲用一贯的语气对泪娘说:“你妹妹得绞肠痧死了,刘员外的儿子想结个阴亲,晚上来接苦娘,你做姐姐既然回来了,也送送吧。”
泪娘亲亲苦娘的额头和脸颊,又亲亲她僵硬冰冷的手。
苦娘像因为生气而装睡的孩子,泪娘歉疚地哄着她:“姐姐来晚了,苦娘在怪姐姐是不是?姐姐错了,苦娘乖乖睡,姐姐这就带你走好不好?”
泪娘亲了亲苦娘的眼睛,苦娘的双目就闭上了。
“天老爷!总算闭上了眼!”蒲翠莲大喜道。
泪娘持着斧头站起来问蒲翠莲:“苦娘怎么死的?”蒲翠莲说:“得绞肠痧死的啊,你个小淫妇拿着斧头吓唬谁呢?”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泪娘歇斯底里地举起斧头劈向蒲翠莲的胸口。
蒲翠莲眼睛瞪得溜圆,惊慌地去抓辛大田,辛大田躲之不及。泪娘又一斧头劈向她的脖颈,血像倒悬的河流从蒲翠莲的脖颈喷上房梁,腥臭味霎时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蒲翠莲像只死猪一样倒在地上痉挛着,泪娘又劈了数斧解恨。
辛大田想偷溜出去,泪娘一斧头劈伤了他的腿。
辛大田瘫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指着血肉模糊的蒲翠莲说:“不……不关我事,主意都是……都是她出的!是她买的迷药……她用枕头捂死苦娘,都是她,都是她……”
“你也该死。”泪娘举起斧头,辛大田用手挡在头上求饶:“泪娘,我是你爹啊!”
“爹?”泪娘仰头大笑。辛大田趁她不注意去夺斧头,被泪娘迎头一劈,脑浆迸裂。辛大田抽搐着倒下去,泪娘又连劈三斧:
“这一斧头是为我死去的娘劈的!”
“这一斧头是为我死去的妹妹劈的!”
“这一斧头是为我自己劈的!”
辛喜宝在床上听见辛大田屋里有动静,跑出来扒在窗户上看,只见泪娘一双血手提着滴血的斧头立在明亮幽蓝的夜色里,地上两堆血肉,一堆是辛大田,一堆是蒲翠莲。
辛喜宝口吐绿汁,尿了一裤子,被活活吓死了。
泪娘背着苦娘走到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满月,她从没见过这么圆这么大的月亮。
泪娘用绳子将苦娘系紧,一跛一跛地上了山。子时刘家来迎亲,抬棺的人发现辛大田蒲翠莲死状惨烈,以为是鬼祟作乱,吓得丢下棺材就跑。
有人报了官,刘员外恐连累自己,花钱托人打点衙门,偏巧巡政大臣巡访到此,衙门想草草结案也不成。
刘员外又使了上千两银子贿赂巡政。最终经仵作验尸,走访盘查四邻,该案判定为辛泪娘与辛大田蒲翠莲二人不合,于当晚持斧将辛、蒲二人劈死,致其异母兄弟辛喜宝惊吓而死,辛泪娘劫走辛、蒲二人所有钱财携胞妹辛苦娘窜逃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