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伶挡在她身前,急忙说:“别别,我答应你,我去求长公主,让你以后跟着我,你等我两天,这两天你少出来走动。”
香袖心内大喜,可怜巴巴地拭着眼泪说:“多谢竹生哥搭救。”
两天后青伶把泡好的黑豆放在锅中煮烂,过滤残渣,熬煮成黑膏,装在小坛子里。
毓容梳头时,正对着华发自叹,青伶说:“长公主要是信我,试试这个。”
毓容散了头发,看他的办法灵不灵。
青伶一手捋头发,一手用竹板将黑膏抹上去,静等一刻,用清水洗了头,擦干了头发,青伶让毓容再看镜子。
毓容见镜中的自己一头秀丽的乌云,一根白发也不见了,喜不自禁,让嫣儿给自己梳头发。
“你这是什么法子?竟比宫里的方子都好。”
宫里的方子皆是食疗药补,若是因忧虑过度或是气虚所致的白头尚有作用。
而毓容是因体衰自然而出的白发,因而无用,只能用黑膏去遮,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都不敢说。
青伶回道:“这是民间的土方子,一个月用一次,就不会有白头发了。”
“那你给我多制一些来。”
“这东西制起来有些麻烦,我想……能不能找个人来帮我。”
嫣儿给毓容梳好发髻,拿着镜子站在后面照给毓容看,毓容簪上一支点翠。
“早该给你个丫鬟使唤,几次想跟你说都忘了,你看着挑个伶俐点的跟我说。”
青伶趁机说道:“那就让前院的香袖来帮我吧。”
“香袖?”毓容想了想,“公子那边的胖丫头?”
“是她,长公主别看她胖,她勤快着呢。”
毓容笑道:“那就依你吧。”
毓容交代下去,金猊挑了个叫小婵的丫鬟与前院换了香袖来,让香袖在角屋伺候青伶。
青伶习惯了伺候别人,猛地被别人伺候反觉得浑身不自在。
香袖见青伶从不使唤自己,就主动找事情做。给他铺床,他说:“我自己来,你回屋歇着去吧。”
大清早地来伺候他洗漱,他说:“你不用来这么早,晌午来都行。”
端茶给他喝,他说:“不用,我不爱喝茶,你自己喝吧。”
给他洗衣裳,他说:“这些都有陈妈她们洗的,不用你来。”
给他缝衣裳,他说:“这也不用你,我自己会缝。”
香袖气呼呼地说:“什么都不用我来,那要我来干什么?”
青伶笑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别伺候我就行。”
青伶刻意地不和她待在一块,不是去前院找殷随,就是去梅园找小常和泉生,要么就在竹林和流芳园。
香袖找得不耐烦,推开梅园的门,没好气地问泉生:“竹生哥呢?”
“我没看见,兴许在东院呢。”
泉生微微笑着说。香袖找遍了青伶常去的地方,就剩梅园没找,料想泉生在骗她,遂把气都撒到他身上,埋怨起来。
“竹生哥躲着我,都是你怂恿的。”
泉生装出委屈的模样,脸上仍是笑着。
“我怂恿他躲你干嘛?”
香袖说:“你是个光棍,没人喜欢,想让竹生哥跟你们一样当光棍。哼!”
泉生哭笑不得。
“她走了,出来吧。”
香袖出了梅园,青伶从帘子里探出头来,确定她走了,方才出来。
“我说,她是老虎,能把你给吃了是怎的?”泉生打趣着青伶。青伶摇头苦笑一声。
香袖找姜妈和顾大姐出主意,顾大姐取笑她:“这胖丫头在前院懒得屙蛇,怎么去了东院变得这么勤快了,没活还要找活干,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跟竹生。”
姜妈说:“他不让你伺候不是更好吗?你就吃吃点心,喝喝茶,没事到我们这来谈谈心,去流芳园逛一逛,像个太太一样。”
顾大姐挪了一下凳子,压低声音对香袖说:“可别去流芳园,我昨天在井边打水,苏七斤也在那打水,问我你现在是不是不在公子跟前伺候了,我没想那么多,就说金猊把你调给竹生了。他气得当场就把水桶给踢翻了,骂金猊说话不算话,许了他又给别人。我怕他找你的麻烦。”
“他敢!”香袖站起来,胸前一震。
姜妈拉她坐下,顾大姐接着说:“我跟他说是把你放在竹生边上当丫鬟使唤,跟嫣儿这些人一样,是个差事,又不是许给竹生了,叫他别那么急躁。他不信,把你骂得好难听,非要找你问问。”
“他还敢骂我?”香袖指着自己的鼻子,“白占了小姑奶奶的便宜,我还没把他爪子剁了呢,我去找他!”
香袖气冲冲起身,又被姜妈拉住:“你怎么听风就是雨的,苏七斤是个泼皮,你缠不清他的,要我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东院,等他劲头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不行!做什么与这种人扯上干系,我要与他分得清清楚楚,让他少打我的主意!”
香袖甩开姜妈的手,说去就去。
姜妈埋怨起顾大姐:“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又不知道要生多少事。”
顾大姐笑道:“生事就生事呗,又不生咱们的事。”
苏七斤在马厩里修马掌。
香袖走上前,叉腰呵道:“苏七斤!”
苏七斤见是香袖,扔了锉刀,拍了拍手,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盯着她的胸脯,笑说:“是你这小淫妇来了啊。”
香袖说:“我不与你吵,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是竹生哥的人了,以后不许你再打我的主意,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然的话,竹生哥可不饶你。”
“竹生算哪根葱?一个来路不明的下九流,你跟着他有什么好的?”
香袖颇为得意地说:“这叫情意,他是上九流也好,下九流也罢,我就是爱着他,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你在我眼里,连竹生哥的一个屁都不如,竹生哥的一根汗毛都比你漂亮。”
苏七斤妒火中烧,嘴上却不甘示弱:“狗屁情意,你也跟霜月那贱人一样,窑子里的粉头都比你们这些淫妇干净。”
香袖忍着气,笑道:“随你怎么骂,我和竹生哥啊,好得不得了。”
苏七斤连着被人搅了两桩好事,心中愤懑不平,和后门门仆喝酒解闷,听了些流言蜚语。
回了马厩,躺在床上看着马儿吃食,想自己只是个马厩的下人,竹生虽不是主子,可与主子却差不了什么,生得又比他俊俏百倍,也难怪香袖要攀他,苏七斤越想越嫉恨。
“小蹄子,我把他弄死看你还和他好什么。”苏七斤喷着酒气,嘟嘟囔囔地自语道。
苏七斤躲在花棚里,他知道青伶每天傍晚都会进园子里打理一下花草树木。
青伶进花棚给毓容采菊花做茶,苏七斤趁他摘花,拿起事先备好的木耙,从背后朝脑袋打去。
竹生毫无防备,摸着后脑勺惊恐地转过身来。
“苏……”话未说完,踉跄了两步就倒了下去。
看见青伶倒下去,苏七斤突然清醒了。
“为了那个臭娘们吃人命官司也不值当。”
他害怕起来,可刚准备往回走,又一想青伶刚才看到自己了,万一他醒过来去长公主那里告状怎么办。
长公主待他像亲儿子一般,不会放过自己的。
一不做二不休,苏七斤走出花棚,看见天色已晚,两个丫鬟从花廊走过,园子里再无别人。
等天色再暗一些,苏七斤把青伶拖到池畔,看看周边无人,将他扔进池子里,让人以为他是不小心落水溺死的。
“竹生哥,你在哪?”香袖久等不见青伶回来,便找到流芳园来。
苏七斤听见香袖在喊,喊得好不亲昵,怒从心头起,见青伶仰面在水上,怕他淹不死,用木耙给他翻了个面。
又怕他醒了自己爬上来,故用船篙将他推到池中深处。
“上阴间喊你的竹生哥去,小淫妇。”苏七斤咬牙切齿地说道。
香袖从小径上走来,苏七斤从花廊上偷偷溜走。
香袖进了花棚,见青伶的花篮放在架上,里面还有几朵菊花,心想他是听见自己来,又藏起来了。
香袖在流芳园找了一会没找到青伶,坐在望月亭里捶腿歇息。
“竹生哥!”
“竹生哥,你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出来我就走,不伺候你了还不行吗?”
香袖站在栏杆旁呼喊,在夜色中四处张望。
她隐隐地看见枯败的荷叶边有只鞋子,再仔细看像是个人。
香袖慌得下了望月亭到池畔再看,看到衣裳认出水里的是青伶。
香袖一面大喊救命,一面解船绳。
小常和泉生隔着墙听见流芳园有人喊救命,急忙去看。
香袖把船撑到青伶边上,一个人拉不动,见小常和泉生来了,急得直哭:“竹生哥掉水里淹死了,你们快帮我把他拉上来。”
小常跳进水里游过去,捞起青伶将他靠在肩上,叫香袖在船上拉,自己在下面托,两人合力把青伶拉上了船,小常也爬上船去。
“竹生怎么样啊?”泉生在岸上焦急地问。
小常看青伶脸都泡白了,按了几下肚子,也没反应。
“你不要死啊……竹生哥……我再也不烦你了……”香袖摇晃着竹生,大哭。
靠了岸,小常要背青伶去东院,泉生摸了一下青伶的脉搏还有轻微跳动。
“这时候长公主都睡下了,还是先背回梅园吧。香袖,你先别哭,竹生还没死呢,你去叫金猊请太医来。”
回了梅园,小常将青伶放在床上,给他换了身干衣裳。泉生也拿了身干衣裳给小常。
“你可真够厉害的,池子那么深,你就敢下去?”
小常换了干衣裳。
“去烧点热水吧,他身上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