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丁上前拉香袖,被香袖一边一个顶翻在地。
“真的!竹生哥动了!”香袖扒在棺材上,用乞求的目光急切地看着他们,想让他们相信自己。
小常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香袖,你看开点。”
“泉生哥你来看。”香袖把泉生拉过来,一面说一面用手拍青伶的脸,“竹生哥你快动一动呀!”把他的脑袋又摇又晃。
“香袖,不要再胡闹了!”金猊斥责道,招手示意家丁盖棺。
香袖用身体横趴在棺沿上,不让盖棺。
四个家丁一起上去把她抬走,殷随和小常拉住香袖。
两个家丁准备盖棺,青伶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个家丁愣住了。接着众人看见青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惶惑惊恐的人们。
家丁吓得全部跑光,金猊、殷随、小常泉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棺材里的青伶。
“竹生哥。”香袖从殷随和小常手里挣出来,“我就知道你没死。”
“香袖,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青伶问她。
香袖紧紧地抱着青伶。
“香袖……快放开……我喘不上气了。”
青伶的脸被香袖勒得通红,殷随小常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把香袖和青伶分开。
泉生摸摸青伶的脉搏,已和常人无二,脸上也恢复了一点颜色。
“真是奇了。”泉生高兴地说。青伶问他:“我为什么在棺材里?”
“先出来再说。”
泉生和小常把青伶从棺材里搀起来,扶到床上躺着。
“金猊,你快去告诉长公主,竹生没死,竹生活过来了,让长公主别再伤心了。”
殷随忙对金猊说,金猊去了,又问青伶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青伶摸着后脑勺说头有点晕。
小常脸上还保持着惊异的神情,同时为青伶死而复生感到欣喜。
“头晕得可厉害?你差点死了,多亏了夫人的离梦丹。”
青伶还未答小常的话,泉生先问他:“竹生你想想,你是怎么落水的?”
青伶想不起来。香袖咬牙切齿地说:“是不是苏七斤!”
“我记得我在花棚采菊时,有人从后面打了我……”青伶回想着,脑子里闪过苏七斤恶狠狠的脸。
“对!是他,苏七斤打了我,之后我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在棺材里了。”
“他打了你,把你扔进水里,想让人以为你是失足溺死。公子,这样歹毒的人怎么还能留在府中?”
泉生望向殷随,殷随皱眉道:“可他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
“这事都怪我。”香袖垂头耷脑,眼泪打在脚背上,抠着手指嗫嚅道。
青伶不知道香袖在苏七斤面前说了许多激恼他的话,还以为苏七斤是看金猊把香袖调来东院跟着自己,他不服气,所以想杀了他。
故安慰她说:“香袖这怎么能怪你呢?只怪苏七斤心肠太坏。他欺负你,还想杀了我,长公主一定会惩治他的。”
殷随说:“长公主以为你死了,守着你不吃不喝的,晕了过去,现在在东院,不知道醒没醒呢。”
青伶下床要去东院看毓容,脚刚沾地就赖了下去,在香袖的搀扶下才走到东院。
毓容不相信青伶没死,执意认为金猊为了让她吃东西而哄骗她。
月隐见青伶来了,走到床边对毓容说:“母亲不信,看看门口。”
毓容抬起泪眼看去,香袖扶着青伶站在门口,殷随跟在旁边。
“长公主,我没死。”青伶凄然地笑着。
“竹生……”毓容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青伶。“不,这一定是梦吧。”
青伶说:“小常师兄说,是夫人的离梦丹救了我。”
“这么说,我的竹生又回来了?”
毓容伸出手,她很怕一碰到他,就会发现这是场梦,青伶就会变成一阵轻烟,因而只抬着手,怔怔地看着他。
青伶见毓容为自己满脸憔悴,心内大恸,忍不住跪在毓容面前哭了一阵。
叙过生死离情,青伶方才说起自己被苏七斤谋害的事。
毓容一开始便觉得青伶落水之事蹊跷,只是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无心追究,现青伶提起来,便命金猊立即去把苏七斤捆了来。
苏七斤听说青伶诈尸了,他不信鬼神之事,想是青伶没死掉,收拾了包袱细软翻墙跑了。
金猊没抓到人,青伶想反正他也不在府中了,便不想追究下去。
毓容说:“不用你管,我还不知道我府中竟有这样的人。”
毓容斥责金猊让这样的人留在府中,亲自修书一封,让金猊附上苏七斤的画像递给兵马司计邨,要他缉杀恶奴苏七斤。
青伶从梅园回了角屋,毓容让嫣儿悉心照料。
待青伶身子恢复如初,便跟金猊说此事因香袖而起,认定是她在中间搬弄唇舌才给竹生招致杀身之祸。
府上容不下这等是非之人,命金猊把香袖撵出去,给青伶另换个丫鬟,任青伶怎么求情都是无用。
青伶没想到会连累到香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毓容改变主意。
殷随从梅园回来,看见青伶坐在翠琅轩内,背靠着柱子愁容满面,走进去问他:“可是为长公主赶香袖的事发愁?”
“公子。”青伶起身给殷随让地。
殷随搭着他的肩和他一起坐下。
“香袖这丫头是该教训教训,她那张嘴啊,是又能吃又能说,还懒,讨厌得很。”
青伶说:“香袖一点也不懒,就是能吃了一点。”
殷随笑道:“那是对你才不懒,在前院,我想让她倒杯茶来,她还啰啰嗦嗦的。除非说她为你转了性了。”
青伶羞涩地笑了笑,将两手夹在大腿间。
“我不过是多给了她一些吃的,她就喜欢缠着我。”
殷随说:“可不是为吃的,我看那胖丫头喜欢你,喜欢得紧呢。那天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她哭得好伤心,横在棺材上面不要金猊盖棺,说要再看你一眼,要不是她那么一闹,你可就真被盖进棺材里了。泉生跟我开玩笑说,你八成是被香袖给吵醒的。”
“她哭得很伤心?”
“盖棺的时候,都恨不能跟你去了。”
“可她这是为什么呢?”青伶不解地看着殷随,希望他给个回答。
殷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没有为什么!戏里唱得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香袖对你,就是这样。”
香袖收拾好东西,青伶问她去哪,她怏怏地说:“回家。”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二娘和小弟,还有爹。”
青伶说:“太阳都快落山了,我再去求求长公主,好歹等天亮再说。”
香袖忙叫住他:“竹生哥别去了,长公主铁了心要撵我走,天黑了我就在城郊破庙里先歇一晚,天亮了,我再赶路。”
“那怎么行,我在城郊破庙里留过夜,里面都是乞丐,我一个大男人都被他们赶出来了,你一个姑娘家还不被他们欺负死,不行不行。”青伶摇着头,严肃地说,又问她:“你爹和继母对你好吗?”
香袖突然嚎啕大哭:“我以前没这么胖的,被他们卖掉之前没吃过饱饭……”
青伶听了很心酸。
“你回去他们欺负你怎么办?万一把你卖给苏七斤那样的人怎么办?”
香袖抽抽搭搭地说:“我没地方去。”
“跟着我吧。”青伶说。
“可长公主要撵我走啊,我怎么跟着你。”
“我娶你。”
青伶也不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像是在对香袖说,又像是对心底的某个人说。
香袖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放下肩上的包裹,愣愣地问:“竹生哥,你刚刚说什么?”
青伶沉了一口气,仍不改口:“我说,我娶你,你跟着我。长公主不留下你,我就跟你一起走。”
“竹生哥,你是说真的吗?你发誓你不是在骗我?”
“我对天发誓,没有骗你。”
青伶牵着香袖的手到东院跪求毓容。
毓容问他:“你娶她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可怜她?”
青伶被问住了,沉默片刻后说道:“不知道,反正我要娶香袖。”
毓容说:“你不用担心她没有去处,我会给她许个人家的。”
“求长公主把香袖许给我。”
毓容见他态度决绝,非香袖不娶,最后再问他:“竹生,你可想清楚了。”
青伶坚定地说道:“想清楚了,我要娶香袖。”
香袖听着他在毓容面前一遍遍地说要娶自己,一时心花怒放,一时云里雾里。
毓容想了想,对香袖说:“你暂留在府中,先下去吧。”
香袖喜不自胜,连磕了几个头谢过毓容。香袖下去后,毓容俯身让青伶起来。
“娶香袖之前,先跟我去趟莲花峰。”毓容说。
天一亮,毓容和青伶乘着马车到枫叶观,傍晚时分,妙玄接风洗尘,歇了一宿,次日一早乘轿去莲花峰。
毓容让昭儿妙玄等人候在山下,只和青伶上山。
青伶跪在灵清墓前,毓容问他:“倘若我不赶香袖走,也不把她许给别人,你还要娶她吗?”
青伶心里很乱,从长公主府到枫叶观的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也冷静了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娶香袖,甚至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