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宋池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面前这个男子三十七岁,以卖鱼为生,他有一个贤惠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他在外捕鱼,妻子在鱼档卖鱼,日子虽然过得艰辛,却也算美满幸福。
直到有一天突生变故。
那天男子回去的很晚,到家门口时看到屋里灯都没亮着。
以往无论他回的有多晚,妻子都会等着他。
他觉得反常直接推门进去,闻到浓重血腥气,他赶紧把油灯点着,看到妻子和儿子倒在血泊中。
天塌了!
这样的变故根本无法接受,男子抱着妻子和儿子的尸体痛哭。
第二天,他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原来王豹到鱼摊上买鱼见他妻子漂亮就想据为己有,妻子自然不从,期间发生争吵,王豹或许是当时顾忌坊市人多就走了。
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谁曾想当天晚上王豹竟寻去了家里,还要强上他妻子,用王豹的话说,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可这次王豹遇到的是一个烈女,她宁死不从,王豹恼羞成怒,将女人折磨致死,还残忍的杀了孩子。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王豹是捕头,他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男子告到了县衙,结果县丞却判她妻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勾引王豹不成后自刎而死。
判决如此离谱,就连他也被打了个半死,此后他一直在家里休养,知道告官无用,就想寻机杀了王豹报复。
直到得知宋池堂审时把王豹逼死后,他就把宋池奉为恩人。
因为宋池帮他报了仇。
后来他又得知张老五放话要宋池的命,就悄然跟在宋池身后保护。
“所以……你跟着我是要保护我,不是要杀我?”
“您是我恩公帮我报了血仇,我岂能恩将仇报?”
宋池又问道:“那你身上血是怎么回事?”
“刚才有个人对您图谋不轨……我跟他动了手,这血是他的不是我的,我怕再有人谋害您,我就跟的近了些,被您发现了。”
他认真解释,不过看他身上沾染的血迹,怕不止是动手这么简单。
宋池忙的把他扶起来,“你是我恩人啊。”
这治安也太差了,明天得找苏捕头聊聊。
“您是我恩人。”
离得近了,宋池还发现这个人很腼腆,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是啊。
往往遭受苦难的都是老实人,王豹恶事做尽,逼死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四海,您可以叫我老莫。”
“老莫?还是卖鱼的?”
“是啊。”
宋池一阵恍然,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也挺晚了,你跟我回去……”他绝不是因为害怕才让老莫跟着。
“恩。”
老莫直接应下了,“张老五放话要您的命,还开出了价码,您近日还是小心些,让我跟在您身边保护您……”
“什么保护不保护的,咱们能相识就是缘分。”
翌日。
宋池带老莫一起到县衙,还给他办了个书手身份,在县衙挂了名。
经过昨晚促膝长谈,宋池把老莫收拢到身边。
妻儿已死,老莫也无心打渔,他是老实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宋池给他报了血仇,他愿意跟在身边报恩。
宋池觉得自己也该建立班底了,老莫就是他身边第一员正将。
县衙门口,伏跪的人比昨日还多。
因为粮价又涨了,已经涨到每斗一百五十文,相比过去绝对是天价。
看到这一幕,宋池不由摇头,冯知县还是不适合做官,他心太善了,像这种情况,直接安排人哄走就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自古以来都是民惧官。
不过这其中有人煽动,处理起来也比较麻烦,不管不顾是稳妥的法子。
即使大灾之年济县粮价也没涨到这种程度,坊间谣言四起,说是县库早已成空库,没有一石存粮,又说边境要起战争,粮商们的粮都被朝廷征走……
这些谣言都让人觉得是真的出现粮荒了。
起初是韩家控制下的几大商户恶意哄抬粮价,随之一些散户也跟着提价,使得整个济县粮价居高不下。
自来都是买涨不买跌。
百姓们生怕出现粮荒,哪怕是高价粮也都咬牙采买囤积。
可还有更多的人买不起,尤其是随着粮食涨价的种子。
春耕在即,百姓根本买不起高价种子,若是错过时节,整年颗粒无收!
百姓叫苦连天,人心惶惶。
金樽府,作为济县也是宁安府城最大的酒楼,依旧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能来这里吃酒的非富即贵,外面怎么闹腾苦的都是老百姓,可影响不到他们。
甚至他们还是受益者。
三楼金字号包间,从不对外,而是留下自用,里面装修豪华,足以称之为富丽堂皇。
此刻包间内正进行着宴席。
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那珍稀食物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到,并且还有美人环绕,侍酒奉茶。
坐在主位的是韩家家主韩瑜,在其左手边是宁安府府尹周正安,右边是韩元正。
席上还多了几张新面孔,有济县几家富商大户,原本孙家也应在列,现在却房倒屋塌。
紧挨韩元正身边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的男子,他穿着蓝色大褂,领口袖口有着金色滚边。
值得注意的是他搭在桌上的手,右手小拇指根处光秃秃的,直接缺一根手指。
其左手上搭着一串佛珠,说话时指头微动不停的盘着。
在这样的场合,县丞董为民也只能坐在门口上菜处,而他却紧挨着韩元正就坐,可想身份非同一般。
他就是勇胜帮老大张五,人称张五爷,其麾下小弟众多,府城内各大赌坊,青楼,鱼档……等地都有他的身影。
这场宴席是韩瑜发起,是一场招待宴,也是场庆功宴。
“而今济县能有这么大动静可多亏了诸位……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客气了,一切尽在酒里。”
韩瑜率先举杯,随之就起了一片奉承声。
韩家势大,宁安韩家不过分支之一,韩瑜虽未入仕可就连身为府尹的周正安都不敢怠慢。
“济县是我们大家的济县,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现在却有外人前来,岂能容其放肆……”
“韩兄说的不错。”
周正安接话道:“昨日我前往县衙,已给下了最后通牒,若冯元七日内无法平抑粮价,宋池竟然替冯元接下状子,若七日内无法平抑粮价,就免他的官职……”
提到宋池名字,在场几人相继变色,神色露出愤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