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志保能够断定,那面镜子无论是大小、花纹,都同她曾经见过的一面镜子一般无二。
而当晚,她回到家后再度将它翻找出来。又一次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宫野志保握着那面镜子坐在床边发愣。
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明美很早之前就告诉她过。父母的遗物被明美藏得很好,即便两人相继遭到组织的怀疑和打压也并没受到影响。
这些东西宫野志保已经翻看过无数遍,也正因此才能那样快地认出若狭留美手中的镜子。
这也就是她今天敢孤身一人前去见若狭留美的原因。
宫野志保曾经仔细检查过母亲留下的那面镜子,上面虽然没什么特殊标识,但本身并非常见款式,有很大可能是特地定制的。
而无论那镜子是谁的礼物也好,或者干脆是一同买下的也罢,母亲同若狭留美之间都必定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而不仅仅是药物开发者与受试者这般简单的关系。
或者说至少在那时,她们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靠着这点连同她现在掌握的东西,宫野志保能够肯定自己会安然无恙。
于是现在,宫野志保就这么盯着面前沉思的女人,看她最终抬起头来,镜片上掠过一丝寒光。
“我今年三十七岁,第一次见到宫野艾莲娜则是在二十七年前。”若狭留美双眼平静地望向虚空,似在追忆,“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和她的丈夫是那个时代最顶尖的两位科学家。”
二十七年前……吗?那时父母应当还在白鸠制药旗下的实验室工作才对。宫野志保心下暗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那时我不过是个小孩子,真正带我找到他们的,是我后来的养母。”说到这里,若狭留美露出一丝冷笑来,“你既然知道了浅香这个名字,想必也该清楚她是谁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前的女孩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确切的说,今天我的一切行为皆出于我自己的意志,而与旁人无关。
以及,你可能会想要知道,你此前跟踪我的行为,在我决意自己处理此事之后,就再未劳烦过其他人了。”
若狭留美看着她,眼睛瞪得有些大了,宫野志保甚至能够透过镜片看见她鼻梁上被镜架压出来的白印子。
“也就是说,倘若你想要对我做些什么,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干涉的。”
面对着这张平静的脸,若狭留美愣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来。
“怎么会,”她说着,眼下倒是没有面对步美那些小孩子时伪装出来的和善表情了,
“我怎么会对地狱天使的女儿下手呢。更何况,你这个随了她智商的孩子,也不会就这么鲁莽地和我见面吧?”
宫野志保不说话,就这么默认了。
“果然。”若狭留美笑着叹了口气:“我的养母名叫阿曼达,是美国着名的一位企业家,她丰厚的资产和人脉让黑衣组织背后那人相当眼红,绞尽脑汁也想要将她拖下水。
我的父亲为了救她死在黑衣组织的枪口下,而没过去几年,我的母亲又生了重病。阿曼达无论如何也想要救她,于是她经人介绍,几经辗转找到了宫野夫妇。”
“我记得我的父母在研究如何治愈疾病方面并不算突出,业界口碑也算不上好。”既然已经被对方点破了身份,宫野志保索性不再掩饰了,“你的养母为何会找到他们?”
“因为我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当时的技术手段根本无法治愈她身上的疾病,寻常的药物更是无法在她身上起到半分疗效。”
她说着,深深地看了宫野志保一眼:“而你的父母,他们当时研究的课题,正是‘银色子弹’。”
“返老还童。”宫野志保注意到了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喃喃道:“你们希望用这种方式治愈她。”
“当然了,这种想法十分疯狂,可那时无论是我的养母还是我的母亲,都没有了更多的选择。”若狭留美苦笑,
“这些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阿曼达是带着我一同去的,我们在一间办公室见了面,阿曼达和宫野厚司说话,而你的母亲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和没法插进话题的我对上了眼睛。”
宫野志保的呼吸都有些凌乱了,她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若狭留美说的每一个字,在脑海中勾勒出母亲的形象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太过害羞,平时只待在实验室里,根本不同外人有任何的交流。但她却很喜欢孩子,或者说,很喜欢我。
看见我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有些局促的样子,她拉着我离开了那间办公室,我们一同走到无人的会客厅内,她给我端来糕点和果汁。
我想起了母亲,嚼着糕点流泪的时候,也是她将我搂在怀里,嗓音温和地安慰我,直到我昏沉沉睡过去。”
“可是到最后,我的母亲还是去世了。”若狭留美垂下眼:
“我从没怪过他们,但你的母亲很自责。
她特意来找我,告诉我他们正在研发的那种药物本身极不完善,更没有经过任何正规的人体实验,倘若贸然给我母亲服下,有极大的可能会给她带来更大的痛苦,倒不如就这么结束。
也就是在那一次,她送给我一面小镜子,并告诉我她手里还有成对的一只——说起来,你有见过那面镜子吗?”
见宫野志保点头,若狭留美了然道:“也难怪,你恐怕也见过我手里的那一面吧?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对我和你父母之间的关系有所猜测,对吗?”
见宫野志保点头,若狭留美从口袋里掏出镜子,出乎意料地递给她。
宫野志保在接过时便感到有些不对,入手并非光滑镜面,而是——
低下头时,一道极为明显的裂痕映入眼帘。
“这是?”手指抚摸着那道痕迹,宫野志保的神情仍旧淡淡的。
“我和你母亲曾经决裂的证明。”若狭留美轻声叹气,神色却显得柔和非常:“不过在那之前,我和她还曾有过一次交集,也就是我服下他们研制的药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