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的从他眉眼间飘过,锐利的凤眸一如既往的透着危险的气息。
温宁捏起茶盏,手指纤细,白皙如玉,配着青瓷白盏,好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但在墨云稷的眼中,黄白俗物,美女莺歌都激不起他的兴趣。
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温宁余光暗暗的打量着他的神色,相由心生,心里想什么,就算再会伪装的人,也会在表情流露一些破绽。
她只要捕捉到这些情绪,就能推断出他的心思。
上次拿出楚慕白三年的花销账册,其实不难查出那些钱财的去向。
饭局,房产,养外室,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做派,但楚慕白还真的不是一个纨绔子弟。
他很会投其所好,送出的礼物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世间难得之物。
这些都要通过各处门路打听消息,打点上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尤其是那位龙元国的舞姬,媚骨天成,腰身柔软如蛇,一夜风流值千金。
陈志远曾当掉半数家产都想一亲芳泽的女子,是楚慕白把人送进了陈府。
一夜妖麋,迷的陈志远神魂颠倒。
楚慕白本想趁此机会升职,可却不想激起了陈志远的贪念,他一心想将这舞姬收在府中,楚慕白没有能力满足他,这升职的事就一直悬而未决。
为此,陈志远争夺家主之权,不惜杀妻灭亲夺财。
这些豸卫司定能查的到,但豸卫司办事看似毫无人性,狠辣专断,但其实也要讲原则,一个是律条,一个是皇命。
楚慕白自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上次被豸卫司例行调查,次日就安然无恙的放了出来,继续上值。
他不是不怕豸卫司,不怕墨云稷,而是他心里清楚,这两条原则,他都没有触犯。
这些账目也并非毫无用处,楚慕白上了豸卫司的黑名单。被豸卫司盯上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豸卫司这个指挥使大人就能让他乖乖认罪伏法。
待时机成熟,温宁就把他偷盗乔思伯答卷的事抖落出来,到时候数罪并罚,他再难翻身。
这只是时间问题。
但温宁不想等。
楚家人对她恨之入骨,她贵为和硕郡主,楚家人伤不到她,就会把恨意和杀心转移到时温宜身上。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才能保护她的阿姐。
唯恐会像姜环一样,迟则生变。
温宁轻声细语,带着一丝商量的口气,“楚慕白献妹失败得罪了陈志远,他必然会再寻其他法子讨好他,下个月便是陈老夫人的寿辰,楚慕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墨云稷寒澈澈的盯着她,声音冷淡,“说下去。”
“我不确定大人想要什么线索,但是我可以向大人保证,这一次定然会让大人感到惊喜。”
温宁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将茶盏举起端到他面前。
只见他剑眉微蹙,眸光立时冷戾得让人胆颤。
温宁的手不禁一抖,险些将茶汤洒了出去。
“本官不喜欢龙元国的东西。”墨云稷手指一拨,将她的手和指间的茶从眼前移开。
温宁脸色微恙,她万没想到,这讨好不成反倒得罪了人。
“是我失礼了。想着这天罗香是道好茶,才想让大人尝尝看的。”温宁轻轻落下手中的茶盏,脸上带着小女儿家被人拒绝后的失落和难过。
墨云稷素来对女子没什么柔情可讲。
甚至,如果有女人犯在他手里,他会毫不心慈手软的请她感受一下豸卫司八十八种手段。
温宁知道这招对大冰坨子没用,直接来点干脆的!
突然将茶盏猛摔在地,又把自己的也摔碎了,连茶壶都没放过,看着满地茶汤正色道:“既然让大人不喜,自然不能留它在世上!”
好像那摔碎的不是物件,而是让他心烦的事!
墨云稷被她这番操作,弄的有些惊异。
他审过很多犯人,见过各种招数,但像她这样还真是头一次。
哀伤委屈到愤怒恼火,不过一息,这情绪变化比翻书还快。
明明是装可怜,假讨好,却让人又反感不起来。
看着地上的茶渍,墨云稷的眼底不知觉的投射出一抹戏虐的笑意。
温宁侧头注视着他的脸,见他火气消了点,心中松了一口气。
慧黠的双眸亮如星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双深邃的眼,试探着问着,“墨大人,若我的惊喜能让大人满意,到时候可不可以请大人再帮我一个小忙?”
墨云稷寒眸一挑,目光深邃,没有多余的一点动作,却让人心口压的似透不过气来。
温宁身子绷得挺直,尽量让自己的面容展现出无比的真诚,生怕被他瞧出自己算计了他。
“本官若没记错,你借本官的势,还没还清。”墨云稷往椅背上深深一靠,眸光幽深,不见喜怒。
温宁却像是只炸了毛的小刺猬,驽着唇怏怏不乐,“大人莫要欺负人,向大人借势,让楚慕白签下和离书,我可是先提供了密信的线索,陛下亲封我为和硕郡主,大人可耍不得赖!”
提到郡主尊号,温宁脖子往回缩了缩,少了几分底气。
她心里清楚,这是墨云稷为她争取来的,凭太妃,在陛下那断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墨云稷也未恼,但语气依旧是凉飕飕,若有实质,恐怕四周已结满了冰碴子,“那是震慑楚慕白的势,还有宝贤王的呢?”
那日若不是他及时打断她的话,她的指控怕就要被楚慕白利用,反将她一军了,这笔账,她可还一直欠着呢。
“父王?我何时向大人借势了……”温宁小山眉蹙起,见他只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只好努力回想那天发生的事。
“哦!”温宁恍然大悟,一拍桌子,直言道:“难怪大人坐在马车上迟迟不肯下来,原来你是算准了父王会来时府,你是在等我父王!”
墨云稷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忖她还是不够心毒。
至少她还没有她的对手阴险可怕。
那楚慕白屈在陈志远的手下,宁愿受气,是为何?
不是他没有路子攀上其他大臣,而是他知道,陈志远即将致仕,京知府位置空虚,他做了两年的县丞,又是新科有名,陛下重视年轻的文官,必然优先考虑楚慕白。
八品直升从四品,小县丞直达朝堂。
这样的升迁之路,如同登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