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教父之过，说的不错，赵安琪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自私利己的妈，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姜牧野想笑但实在是又挤不出来，哼笑了一声，才对面前的赵会芝说：
“赵阿姨，您这么说的话我就要跟您掰扯掰扯了，你让赵安琪跟我道歉？首先，她去的不是我的公司，是这位刘总的酒吧，其次，她招惹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这位文老师。于情于理也是应该给她俩道歉，求她俩原谅，跟我说好像是不太妥吧？”
听见姜牧野一点儿也不留情面的话，赵会芝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儿绷不住，脸色也由刚刚的白变成红，又由红变成了黑，话被怼回去，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实在是下不来台。
但是因为赵安琪，赵会芝很快调整了心情，继续求情说：
“小野，你给阿姨个面子，下来如果阿姨哪里做得不对，我再去给你赔礼道歉。你现在让他们带走安琪，这工作真的是要完了，以后她在社会上立足，恐怕也难。也看在你妈......”
“赵阿姨，就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交情，能做的我都做了，但是得罪朋友的事儿，我做不到。刚刚您提到我妈？那大可不必，这件事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直都是赵安琪和我朋友之间的事儿。”
姜牧野好像有话没说完，提了一口气，终究没再往下说。其实赵会芝早就该预料到，姜牧野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赵安琪有错在先，过来求情就是赌一把，赢了换赵安琪的太平，赌输了大不了再去找上面，毕竟饭得一口一口吃，能在当事人这里解决的，肯定不会麻烦更高层的。
姜牧野从小她看着长大，她想着无论文小鱼那丫头再有理，姜牧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替赵安琪求求情，可事与愿违的事儿太多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摊上，姜牧野会在网开一面的事儿上让她下不来台，关键对方还是文小鱼。
赵会芝被怼第二次的时候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文小鱼在学校里就是个话题不断的，上次因为评优，连齐主任都为她说话，这丫头的确来头不小，现在连姜牧野都开始有意偏袒，让她不得不抬眼看了一眼文小鱼。
脸上不见波澜，对文小鱼说：
“文老师，您......”
话没说完，文小鱼礼貌地冲她点头，口吻不咸不淡地说：
“赵校长，不好意思，酒吧是我朋友的，我因为确实不知道起因，所以不好说什么，再说，就算是帮理不帮亲，也得在理不是？更何况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帮亲不帮理。”
要说文小鱼前面的话有道理，那最后一句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是挑衅，她就是要告诉赵会芝，只要是触碰了她的人，那么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管你是什么领导，在她这儿都不好使。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赵会芝在这两座冥顽不灵的泰山石面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脸上的表情也不再似刚才那么恭维，毕竟在两个小辈儿面前抬不起头来的事儿，她还是第一次做。
她抬头，脸上刚刚的一脸谄媚消失不见，换来的则是一脸冷漠，然后跟身后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不多时，跟在身后的人跑远了。
站在一旁的姜牧野和文小鱼心里多少都有些堵得慌，明明是自己的理，怎么赵会芝在这里一站，有点儿“走着瞧”的意思呢？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不远处，刚刚的人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和赵会芝年龄相仿的男人。
准确地说，那是个长相偏老气的男人，具体多少岁看他的肚子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来。那人几步一快跑，肚子跟着跑步的节奏颤抖，就是一个油腻大叔。文小鱼懒得看，将头偏在了一边。
等到中年男人跑到几个人跟前时，文小鱼发现这个男人脸上油光瓦亮的，说比赵会芝大上一轮都有可能。
男人文小鱼自然不认识，但这人一张口，就好像是要来压自己一头似的，明显带着官腔说：
“文老师是吧？”
丑人多作怪，怪人必作妖。虽然文小鱼实在是看不上赵会芝，但出于她是自己的领导，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弄僵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看了一眼中年油腻男，没说话，男人又开始自顾自地自我介绍，说：
“我是万建伟。”
文小鱼真想挖一挖耳朵，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万建伟，亿建伟我也不认识啊，以为自己是人物呢？不对，等等，万建伟？万建伟！哦，就是前几个月在A市斩获贩毒集团的那个万建伟，万局长，他不是去了省里当官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文小鱼这才纳过闷来，难不成这个万建伟是赵会芝请来的救兵？见姜牧野有杨新民，她就得找来个更大的压住？
果然赵会芝料到了她不会网开一面，所以这是早有准备。
没等文小鱼开口，一旁的姜牧野先道：
“万厅长，真是久仰大名，我们就这么一个小事儿，还劳烦您大驾，亲自来一趟，不知道您这一趟来，是为了......？”
姜牧野欲言又止，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文小鱼侧目，嘴上不说，心里还稍有佩服。
万建伟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似乎是想说姜牧野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儿。所有人站在原地，都默不作声，等着万建伟发话，但等来等去十几秒过去了，他盯着姜牧野，始终没有开口，倒是姜牧野，不急不慢地说：
“万厅，但愿我是想多了，您不说我也不会乱想，您当然不会是为了让我们放赵安琪一马而来，毕竟这里是总局，人多嘴杂，关键是还有天眼，人可以不长眼，但是天眼我们不能不信，必要的时候还全得靠它们。”
说完抬起头，看了看万建伟头顶斜上方，直对着他正面拍摄的摄像头，接着看着一旁的赵会芝说：
“赵阿姨，杨局等着我们，我们恐怕不能在这里再耽误了，一会儿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跟我的律师谈吧，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等面前尴尬的几个人开口，很自然的伸手，拉着文小鱼的手腕，走进了市局大楼。
在场一行人被姜牧野揶揄到半天没话说，怎么也没想到他做得会这么绝，万建伟看着摄像头，心里在想：
还好没有被赵会芝牵连，屁股还没坐热就下台，想想都怪丢人的。
赵会芝心里则是暗自骂道：
今天算是被这个混小子害惨了，找万建伟来就是想给杨新民一个下马威，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杨新民还没见到，先被姜牧野拿住了。
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假装可怜，对着万建伟说：
“老万，咱们先走吧，安琪的事儿咱们等跟老杨说吧。”
万建伟觉得现在自己就好像是站在了敌人的埋伏圈，但凡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后再出口，想想周围的摄像头，他不出声，单用眼神瞟了一眼赵会芝，赵会芝就感觉背后一身鸡皮疙瘩，随后，背过身去，朝自己刚来的方向走，压抑了很久的愤怒终究没有爆发，这个面子一定要挣回来，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好看。
姜牧野真的算是有影响力的企业家里一匹黑马，这几年横空出世，让行业内乃至行业外一些商人都不得不关注他，而他做人低调，从来不搞歪门邪道，让很多眼红的人也只是干生气，根本抓不到他任何把柄，更别说被谁拿捏了。赵会芝和万建伟多少也听过他的事，跟他谈事情，根本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是官再大他都不鸟你。
万建伟刚刚吃瘪，不想再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但人都走了，自己装腔作势有什么用，气当然就要往韩会芝身上撒。
“走吧！”
没看赵会芝，万建伟只有两个字，但让赵会芝听上去却冷若冰霜，好像两枚子弹穿透自己心脏。
赵会芝当年和万建伟的关系只有董婧知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这么多年了，万建伟和她一直保持着情人关系，但两人的分寸都把握的很好，董婧都一度认为两人早都分手了，更何况在外人面前了。今天赵会芝也是走投无路，本以为万建伟能帮上一把，结果没想到还没出手就被Ko，多少心里有些不痛快，对于他现在的态度，赵会芝两秒后回过神来，揶揄中带着讽刺。
“万厅得好好管管你的下属，做事认真是好事，但是有时候太过刻板，反倒成了你们上级处理事务的绊脚石，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我见多了。”
说完，没等万建伟回答，自顾自上了车，拿起电话，又不知给谁打过去。
万建伟站在原地，随行的下属也都在，刚刚赵会芝的话不是聋子都能听到，周围的人脸色看上去没什么改变，但内心已经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了，万厅的烂摊子怎么还能让自己在有生之年碰到，简直是无形中的灭口神器，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万建伟若不是因为赵安琪刚刚被抓，赵会芝心里不好过，周围又有这么多同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只能当哑巴。看了一眼赵会芝的车，径直上了另一辆，但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那就是蒙眼睛哄鼻子。
杨新民让民警把赵安琪和她朋友带进了审讯室，然后便匆忙返回到了会客室。
警局的会客室不是谁想进谁就进，屋子不大，装修的倒还好，几个三人位的沙围在墙边，沙发前各有一个茶几。姜牧野拉着文小鱼进来的时候，柯宇正扶着依然有些迷糊的刘宇宁坐在屋里离门最远的沙发上。刘宇宁好像很不舒服，蹙着眉，两手的中指按压着太阳穴。
看见有人进来，两人本能地都望向门口。
“怎么......”
刘宇宁正想着埋怨文小鱼怎么这么久才进来，突然无意识看到了姜牧野的手，正拉着文小鱼的，文小鱼倒很自然，没有觉出来什么异样，对着刘宇宁说：
“怎么了你？头还很疼吗？怎么不喝点儿水？反正这里也没人，要不躺下歇会儿。”
刘宇宁眼睛直勾勾看着对面两个人，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焦虑，柯宇感觉出了她的不正常，顺着刘宇宁的眼神，一同看向文小鱼。
这才发现姜牧野细长手指下攥着的文小鱼的手腕。不多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着姜牧野说：
“姜总，可以啊，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你这就......”
话说到一半，姜牧野当然知道柯宇阴阳怪气在说什么，文小鱼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把手要从姜牧野的“桎梏”中抽离出来。
无奈姜牧野抓得紧，文小鱼试探性的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第三次，她像是用尽了洪荒之力，使劲抬起胳膊，将手腕往外拔。
之前姜牧野看见文小鱼的动作，只是潜意识里不想放开，等到两次试探之后姜牧野自然想松手，没想让她着急。结果他刚松手，文小鱼就卖力抽，两股力气完全是顺劲儿使。
顷刻间，文小鱼扑了个空，力气用大了，身体自然跟着也向后倾斜，惯性推着她摔向地面的瞬间，姜牧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又抓了回去，这次抓得更紧，另一只手从腰间穿过环住了她。
文小鱼像是被吓住了，嘴里大口呼吸着空气，胸前起伏的频率加强，一看便是被吓得不轻。
这时，屋里的人都屏住呼吸，默不作声，生怕一出声又发生点儿什么意外。
门突然从外面推开，杨新民迈着急促步伐走进来，突然看见姜牧野和文小鱼的姿势愣在原地，两秒钟见面前的两人没反应，才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文小鱼先反应过来，刚刚姜牧野炙热的目光好像要把自己灼烧出一个洞似的，不好意思和他四目相对，听见杨新民的说话声，不由自主地转过身体，把耳间的碎发捋了捋，故作自然地说：
“杨局，不好意思，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吗？”
杨新民脸上立刻挂上笑意，为了缓解尴尬，对着在坐的几个人说：
“各位，是这样，事情的经过我们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按照事件性质来说，可能到不了我们市局，因为是牧，啊，姜总委托我，我们市局才出的警，要是依照程序，离着酒吧最近的所里出警就行。你们都是文化人，咱们不兜圈子，上升到市局办的案子性质不用我说也都知道吧？”
话转了个圈，文小鱼和刘宇宁都听明白了。简单的说，就是他们今天这件事儿原本不用弄得这么麻烦，现在杨新民就是想问问他们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文小鱼现在也有点儿懵，杨新民的话几个意思？是在暗示自己他和姜牧野认识，所以处理这件事上可以他说了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她没听出来？
杨新民要知道刚刚自己的一番话能让文小鱼想这么多，不如就当哑巴，看着两个人含情脉脉算了。
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问问当事人的意见，毕竟和姜牧野的交情在那儿摆着，要是当事人非要理论一番，按部就班依法办事，那不用多说，赵安琪绝对逃不过拘留和教育一截，案子办起来就按程序来；但毕竟赵慧芝和文小鱼、姜牧野都认识，于情的话，这后面怎么办不好说，当然得来问问。哪曾想自己的心细，在文小鱼眼里变成了别有用心。
刘宇宁好像经过刚才的一折腾，头脑清醒了不少，看见大家都不说话，文小鱼好像还若有所思的表情，自己本来想张口“公事公办”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会客室里安静了几秒钟，文小鱼看了一眼一旁的姜牧野，淡淡地开口：
“姜总，想保你女朋友？”
话一出口，文小鱼自己都有些后悔，感觉自己怎么有些不依不饶了呢？旁人看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
暂且不说周围人怎么看她，霎那间，其余四个人都感觉身边传来一股凉风，风中带着些酸味，文小鱼不是小心眼儿，而是醋意十足。
乍听上去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姜牧野不怒反笑，当然是在心里笑，面上不露声色，说：
“无所谓。”
云淡风轻，文小鱼好像一拳抡在了棉花上，没让对方生气，反而自己也没捞到什么好，男人继续说：
“我是想保，但是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了。”
“我靠！”
一旁的柯宇，心里重重骂了一句，这不是刀尖上耍杂技嘛？估计是傻子都能听出来文小鱼是在生气，关键明明知道文小鱼是在醋意大发，问他是不是要保赵安琪，作为一个正常人，想要“保命”，谁不会立刻就回答：不是。只要是情商不低，都能做个顺坡下驴，皆大欢喜的事儿。
唯独这个姜牧野，就是不走寻常路，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逞什么能，明知道两人之间有误会，非要在多系一个疙瘩，自己给自己挖坑，左脚拌右脚，没救了。
姜牧野心里美，以为自己说了一句什么神仙话，保女朋友？当然，在他心里，女朋友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是文小鱼，这次请动杨新民不就是为了保护她嘛，她正好问这么一句，自己就顺着说呗，让她看看自己的真心。
恐怕在场或者不在场的人都没有和他一个想法的，唯独他自己，还在天真地等待着文小鱼接下来的感动，跟甚至以身相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