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端着药碗站在廊下,望着那扇半开的雕花木窗,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侯夫人走了后,少爷又心事重重起来了。
唉!静养静养!心静不下来如何能养!
雨墨也烦躁起来,这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呀!
司马丹听到雨墨的叹气声,怒道既然端着药就赶紧端过来,叹气有什么用呀!
雨墨也没有好气,直接重重的把药碗放到司马丹眼前“少爷无名大爷可是跟我说了,
你要是听话呢,他是能够保证你心想事成办成大事的,你不听话呢,他也保证能够告诉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浪费!”
司马丹连瞥一眼雨墨的多余表情都没有,只是拿起药碗,小心翼翼的喝着药,雨墨递给他蜜饯他都没有接过来,
只是幽幽的说着,“让我苦一苦吧!也许嘴里苦了,就顾不上心里烦了”,说罢起身来到琴案前。
雨墨一见他想弹琴,忙放下已经端起来药碗,颠颠的跑过来帮助他收拾。
司马丹只披了件素月白衣,宽大的衣袖随着抚琴的动作如水般流动。
雨墨看了无数次司马丹抚琴了,可次次都能看痴,琴案前那抹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
司马丹玉貌雪肤,眉目如画,不管是远观还是近瞅,都毫无瑕疵,瘦不露骨,丰不垂腴,俊美飘逸,超凡脱俗。
他的指法清灵飘逸,时而如蜻蜓点水,时而如落花转风,不听琴声就看动作都能让人不觉陶醉呀!
更何况荣国公不光在弹琴,还是一边弹琴一边唱歌!
焦躁抚琴恼病身,清风感我倍亲人。
凡心一寸愁千点,圣意千钧叹万民。
又见红莲新绿水,更惊青麦染黄尘。
迷津不渡寻常事,厚壁浓阴胜嗾春。
琴声如泉水叮咚春风拂面,似青藤绕树飞鸟徘徊??
歌声欺珠胜玉,清脆悦耳?,?天籁入尘,婉转动听,
只见司马丹,左手吟猱绰注,右手抹挑勾替,十指如穿花蝴蝶,在弦间翻飞。
这忧国忧民的歌曲居然把老天爷都惊动了,竟然噼噼啪啪的落下了雨点!
终于下雨了,这闷热天气太难熬了!
司马丹何等敏锐,一看天公如此作美,那我跟着编曲子吧。
这次司马丹的手指微微一顿,琴音有了片刻的凝滞。他抬起眼,那目光清亮。";雨墨,你听。”他轻声道,";这雨声与《潇湘》的第三段何其相似。”
雨墨不懂琴,但是少爷说雨声像潇湘,他就大声的说“少爷你就弹潇湘呗!也跟这雨一样痛快痛快!”
琴声渐渐转急,如雨打芭蕉,珠落玉盘。司马丹的身体微微前倾,似要将全部气力注入指端。
雨墨不懂,这是司马丹所说的";琴心”——当琴音与心神合一之时,便是万事都要退避三舍了。
司马丹大声对着雨墨说“把窗开大些,我要和雨声共振”
雨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窗前,将窗户完全推开。
冷风夹着雨丝立刻灌了进来,司马丹却似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琴上。
这一次,琴音更加欢快了,如万马奔腾,似瀑布绝响。
司马丹的指法跟着变了,不再追求技巧的华丽,而是返璞归真。
每一个音符自然鲜活,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
他的眉目舒展,嘴唇轻开,";轻如风,重如山,缓如云,急如电...”
窗外雨声大作,屋檐下的滴水形成一道水帘。
司马丹的琴音时而与雨声相融,时而又破雨而出,清越孤高。
他的神色越发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张琴,一场雨。
汗水不断从他额头滚落,打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雨墨好几次想打断司马丹弹琴,可又觉的还是由着他发泄吧,疯这一顿也许心里能痛快痛快!
再说侯夫人从梦蝶庐出来就来见雪松了。原来是雪松请侯夫人过去看看司马丹在干什么,心情好不好,如果司马丹太着急了就好好劝劝他。
侯夫人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呀!
雪松是没有想到侯夫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想着怎么也得陪着丹丹半天呀。
老实说侯夫人如此衣不解带伺候着雪松雪梅,他们夫妻二人还是感动的,到底是两个人都出了痘,虽然难受的厉害,尤其是发高烧的时候,火烧火燎的还痒痒,可有人就伴苦难就会减半!
这不两个人状态变好,一起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雪梅先忍不住问雪松“哥哥,我们好歹是两个人在一起,司马哥哥那里,云儿被送去鹿苑小筑不说,王家姐夫又去了并州,他那个心性呀,肯定着急的不行不行的,我还真不放心他呀!”
雪松怜爱拉着雪梅的手“你这个傻瓜,你也可以跟着云儿去鹿苑小筑的,明明你就没有出过痘,干嘛非得跟着我出这一遭呀,现在是我们两个都没有事情,如果我们一起嘎了,你让丸子和米粒这么办呢!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雪梅也深情的回握着相公的手“怎么没有呀,就是云儿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他也肯定更爱他司马哥哥,
我是云儿好朋友,我还不能更爱哥哥你了,就是我们两个都出痘死掉了,云儿杨蕙懿懿都会给我们带孩子的,你怕什么!我们两个是一体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雪松听了这话直接哈哈哈大笑“妹妹呀!痴情女子薄情郎呀!你跟云儿就是两个大傻瓜!你们心里眼里都是我们,可我们呢,心里眼里装了太多别的东西呀!”
雪梅也不生气,而是甜甜的一笑“那又怎么样,君为国死我为君死!哥哥我们不亏!
在说了司马哥哥如此多病,云儿都全力支持司马哥哥,从来没有想过做那拉后腿的小娇妻,更何况你我了!”
雪松直接给整的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好好好,行行行,你们满意就好,你们满意就好!我田雪松和气有幸呀!兄弟在侧,可以一起奋斗,爱妻支持,可以后顾无忧!老天爷呀,你被你的纯心感动的流眼泪了。”
雪梅嗔怪道“不要胡说了,这关老天爷什么事情呢?”
雪松竖起食指,“嘘!你仔细听着!”
雪梅跟着雪松倾耳侧听,果然是,千条玉珠生天地,万古江山起朦胧呀!
侯夫人就是这样从烟雨中走了出来的。
雪松雪梅都疑惑着“伯母这么大雨,你怎么就又回来了呢!”
侯夫人灿然一笑“怎么,我还不该来,荣国公心烦用琴声来发泄,你们二位不应该呀!”
田家夫妇努力坐起身来,雪松忙开口“该来该来,只是雨下的很大,我们怕你滑倒了,那样的话就没有谁能够照顾我们了!”
侯夫人不信“惯会耍贫嘴,纯坚呀,我去劝子珪了,可他不听劝,我也没有办法,好在在侯府修养,
他有认真吃药吃饭,脾气补回来了不少,心口疼的症状也没有了,不过他心里有事睡眠不好,胃病改善不大,老身也无能为力了。”
雪梅一听这话,急了“伯母呀,你在想想办法,司马哥哥不能够出事的,他出了事情云儿肯定是活不了的,您不是很喜欢云儿吗?”
侯夫人听了这话反而尴尬起来,她确实很喜欢云儿,可司马丹心太大太深太野,不是情爱就能束缚住的,偏偏云儿痴心痴到没有自己,已经顺着司马丹习惯了!
不光云儿如此,雪松也是如此呀!也就他姐姐能够说些真话,却被当做没有见识给不拉到一边去了。
雪松轻叹一声“我已经预料到了,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可以留下来他不行!
我还真不信他司马小爷是如此妄自菲薄的人,只是他去车师就是真的遇到了大事件,一没有官职,二没有兵权,他能够干什么呀!”
“我也是这么问的呀,可人家说,就是为了参加一下和谐的盛会!唉!堵的我呀,什么话都没的说了,他把《潇湘》,弹出兰陵王破阵风格了,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纯坚呀,要不你给恭亲王去封信,说说车师的情况,看王爷能不能也跟你们碰上呢,毕竟他是天下督招讨兵马大元帅,代替天子巡视边疆呢!安西北庭这两道也是王爷要巡视的范围呀!”
雪松听了这话,久久的不能够回答,大哥现在在并州军改,哪里是那么好脱身的呢!现在又是夏至天气,接下来的一个月只会更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丹丹起程,可是如何才能够拌住他呢,真真是让人伤脑筋的问题!
侯夫人见雪松如此为难,忍不住出主意“纯坚呀,你看这样行不行,等你好些了,让你们那个翻译过来教你们两个人学习龟兹语!”
雪梅的眼睛都亮了“司马哥哥会同意吗?”
侯夫人噗嗤一笑“实话实说他肯定会不同意,可是我们不妨转个弯子骗骗他,比如就跟他说,晚起程呢,就是为了等恭亲王,军改需要时间,并州军改结束了,恭亲王可以与你们两家合成一家,大家一起去车师!”
雪梅听的喜上眉梢“这是真的吗?恭亲王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吗?”
侯夫人面色一变“我哪里知道,这不是说了是骗人的吗?都是为了让司马丹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养病,更是为了天气转凉了再上路更容易赶路不是吗?”
雪松连连点头“行,这是个好法子,丹丹不是要写书吗?趁着这段闲暇时间也可以好好写书!
雪梅你别担心,只要我陪着他,他就可以安静下来的,上次在邢县我陪着大少爷,他就老老实实安安稳稳什么乱子都没有出!”
侯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更有底了“我也是这么觉的,今儿要不是我说过不了十天半个月你就龙精虎猛了,
他确实多年沉疴不能去根,他也不会使劲蹂躏我的九霄环佩呀,第一次来梦蝶庐还说我那琴是人间极品,温劲松透。今儿追风赶雨起来一丁一点儿也顾忌不到要爱惜一下这人间极品!
把自己累的汗滚额头打湿衣襟不算,还好悬没有把琴弦都扯成断弦。”
雪松听了侯夫人的话,反而安慰起侯夫人来“他在京城有好几把古琴呢,让他全部拿出来赔偿你的损失,
号钟是太上皇重金买来给公主填妆的,焦尾是陛下在他生日的那一天送的贺礼,丹丹最爱的确实肖劲给他的那一床春雷!”
侯夫人笑着摆了摆手“我可不敢,荣国公果然是皇家第一宠儿,这等好琴能有一床也是三生有幸了,他确实不费吹灰之力就收了三床,这么招人嫉妒,如何能够不体弱多病呀!”
雪松长叹一声“伯母呀,你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更这么想了,就是因为被病拖累,丹丹做事才这么容易走极端呢!
就怕时间不够用,就怕想做的事情做不成,因此才养成了求奇求快,剑走偏锋的路子,伤人伤己呀!
其实丹丹最喜欢的是唱歌,他跟我说过学习抚琴是因为他父亲喜欢抚,父亲去世后抚琴成了他思念父亲的一种方式。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抚琴总是在发泄那股子澎湃在胸,又无法说出口的愤懑!
侯夫人点了点头“确实,唱歌很好听,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声情并茂,动人心弦,人妙歌更妙呀!”
侯夫人这话不知不觉的就跟肖劲夸奖王府里的歌手的话撞了词了!
肖劲在王令的介绍下到底是上了太原王氏的宴席!
在大顺境内,确实有专门在筵席上唱歌的男人,这些人通常被称为“歌手”、“歌者”或“歌谱”。
人类的社会中,音乐和歌唱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在宫廷、庙宇、宴会和庆典等场合,
男性歌手的表演从来就是非常受欢迎。
他们通过喉咙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以传达情感、表达故事和娱乐观众。
这些男性歌手在公众场合扮演着多重角色,他们的表演确展现出主人家的文化层次和艺术品位,更为聚会增添了光彩。
虽然古代社会中男性歌手的具体称呼可能因地区和时期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但他们的角色和重要性是普遍认可的。
例如,在唐代,宴席上常有歌手表演,这些歌手往往由京城乐署管理,有的还是高官贵族私家所养的歌妓。
他们因为演唱水平高超,备受尊崇,毕竟歌声是最容易陶冶情操,活跃灵魂的事情了!
肖劲边听着歌声,边想着那一年,同是夏日雨后,玉津园里头,子珪一边抚琴一边唱歌,一瞬间时间好像定格了,以至于过去这么久他还是能够清晰的记起子珪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回不去了,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为了军改,我还得进行多少场的虚与委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