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安问护士要来了冰块，裹着纱布敷在苏意的脸上。
他的薄唇呡紧，眉眼带了锋芒，努力憋着气怕盛怒的样子吓到苏意。“苏意，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惩罚自己。”
苏意哭泣，“你让我怎么原谅自己，都说我是老师最疼爱的学生，可是我都没有好好关心过她。她生病都大半年了，我一点都不知道，医生说这个病发作起来疼的厉害，我都不敢想老师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陪着苏意一直在病房外等到了夜晚，护士长出来说病人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有情况会第一时间给苏意打电话。
重症监护室病房要保持安静，不能在外面多待。苏意留下了电话，顾随安揽着她出了医院。
顾随安知道苏意不放心，就在医院对面找了一家商务酒店。
他将路上买来的粥放在桌子上，蹲在苏意面前。“先吃点东西，如果你也倒下了了，怎么照顾杜老师？”
苏意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人在很难受的时候是真的一点口都没有。
她摇摇头，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不是个脆弱的人，可是老师突然的病情让她措手不及，悔恨自己的粗心加上病情的严重让她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顾随安叹气，“苏意你要明白，这个时候除了等待没有其他办法。等杜老师病情稳定下来我们把她接回北京，我帮你找最好的大夫。”
听到这里，苏意的眼睛才有了一丝丝神采，“真，真的可以吗？”
顾随安喂她一口粥，“解放军总医院的夏教授是治疗这方面的权威，我已经联系上了他，等杜老师醒过来我们立刻回北京。”
“在这之前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照顾好，其他事情有我。好吗？”
苏意勉强吃了半碗粥，苏意和他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准备，顾随安让客房服务按照他的要求买了要用的东西。苏意看了一下，大到换洗衣物，小到洗漱用品，甚至还有贴身穿的，顾随安都细心准备好了。
抛开其他原因，顾随安真的是一个合适的人生伴侣。
洗手间内苏意拿着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眼红肿的像只炸毛的兔子，看的特别憔悴。
衣服是纯棉的，摸上去手感极好。苏意看着衣领后的logo，她恰好认识这个牌子。它的秀场每季度都出现在电视上，衣服成为时尚圈的宠儿。据说随随便便一件睡衣都是四位数起步，如果条件允许，顾随安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苏意洗漱完披散着头发出来时，顾随安坐在床前榻上，手里拿着吹风机。
“过来。”低沉的声音响起，顾随安看着她。
苏意站在原地，刚刚是沉浸在老师生病的坏情绪中，这会清醒了一点就感觉到了眼下的不自在。
她和顾随安深夜在一个房间，孤男寡女怎么看也是不合适。
她脚像压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不肯挪开半步，“我，我自己来吧，你要不要早点休息？”
她甚至不知道顾随安有没有给自己订了房间。
顾随安看着她，又说了一次，“过来。”
苏意咽了咽口水，莫名从他这次话中听出了威胁的意思。
她僵硬的坐在旁边，离他有一米远。
顾随安打开吹风机，手指从她的头发中慢慢穿过。苏意头发很顺滑，这么多年长度一直保留在胸部附近。
顾随安想起第一次见她时高高杨起的马尾，走起路上马尾在脑后一蹦一跳。那时候的苏意青春活泼，和学弟学妹们打成一片，脸上露出的是属于19岁单纯洋溢的笑容。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年。
“头发不吹干容易生病，你一直有这个坏习惯。”吹风机呼呼声音中，顾随安淡淡说道。
苏意手指绞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头发终于吹干了，苏意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顾随安将吹风机收起来，又给她倒了一杯牛奶。
顾随安看着她，她也正看着顾随安。
顾随安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将牛奶递给她，“喝了牛奶早点睡觉，我就在你对面，有事给我打电话。”
苏意点点头，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顾随安看着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才回了自己房间。
直到凌晨，苏意还没有睡意。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困的不行可脑袋却越来越清醒。
下半夜她才有了一点睡意，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手机铃声，她一个刹那惊醒。
是医院来的电话，杜老师醒了！
她慌忙穿上衣服，手忙脚乱的套上鞋。几乎在她开门的瞬间，对面的门也同时开了。
顾随安穿着家居服，看样子没敢睡觉一直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
顾随安从她表情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人来到医院后，护士说病人已经苏醒，但是还非常虚弱，可以让家属进去看一眼。
苏意按照护士的要求穿着防护服，层层消毒后进了icu。
老师身上插满了管子，嘴上还带着氧气面罩。
这样的老师让苏意心都快碎了，她颤抖的想去碰碰老师的脸颊，却发现自己手都抬不起来。
老师已经有了意识，看向她时，浑浊的双眼慢慢有了焦距。她趴在老师耳边说了句，“老师，我来了。”
杜若眼角慢慢湿润，似乎听到了她说的话，知道自己最爱的学生此时在身边陪着她。
苏意又说了几句话，护士过来让她先出去，以免给病人造成二次感染。
苏意点头，又看了看老师，恋恋不舍的走了出去。
值班医生过来看了情况，告诉她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需要在里面观察一下如果情况好转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初春的夜晚温度还是很低，苏意坐在椅子上发着愣，接到电话后她着急来医院，袜子都没有穿，脚后跟冻的通红。
顾随安不知从哪里买来一双袜子，蹲下身帮她穿上。
苏意看着这个男人，内心五味杂陈。外人面前清贵优雅的顾随安，像普通男人一样蹲在地上给她穿着袜子。
“老师情况好点了，明天你先回北京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顾随安手一顿。
“你公司事情那么多，功能金属材料还要和我们实验室跟进，你不能不在。”
顾随安起身看着她，“有卫毅在，不用担心。你在上海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
苏意偏过头，眉头紧皱。
她不是不知道顾随安的心思，可是这份人情她还不起，她更怕自己再次沦陷在这温柔里。
最近一个月，她和顾随安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控制不住的亲密。这让她感到不安，她已经下定决心离他远一点，可没想到又出现了老师这件事。
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进退两难。
顾随安看着她逃避的眼神，沉声说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一会问过医生后，如果可以转院，我们带杜老师回北京。眼下最重要的是老师的病情，其他的都放一放。”
苏意再怎么坚强，到底是一个女孩子。所谓关心则乱，身边有一个冷静的人帮忙出出主意，确实比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好。
许久，她点点头，算是和顾随安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