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数据时代的稻草人
李明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感觉自己的眼球都要被那些红蓝柱状图吸进去了。农业局最新安装的 "；智慧农业监测系统"； 正在自动生成第 108 份周报，那些闪烁的绿色光点像无数只萤火虫，在虚拟的农田地图上欢快地舞蹈。
"；李科员，今天的智慧大棚巡检率必须达到 110%。"； 股长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上个月咱们局在全市数字化考核中排名第三，领导说了，这个月必须冲进前三甲。"；
李明机械地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他知道所谓的智慧大棚其实只是安装了几个温度传感器，那些实时数据都是 AI 根据历史记录自动填充的。真正的农民早就不再使用这些华而不实的设备，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经验和直觉。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闷雷。李明抬头望向窗外，只见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得可怕。他心里一紧，想起前几天看到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大暴雨。
"；股长，我觉得我们应该通知农户做好防汛准备。"； 李明小心翼翼地说。
"；通知？"； 股长冷笑一声，"；你知道现在发通知需要走多少流程吗？首先要提交应急预案，然后经过三个科室会签，再由分管副局长审批，最后通过政务平台发布。等这些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
李明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在系统里填写各种表格。他知道股长说得没错，每一项工作都必须严格按照流程来，否则就会被扣分。在这个数据为王的时代，没有人关心实际效果，只要数据好看就行。
夜幕降临，暴雨倾盆而下。李明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远处的农田已经被雨水淹没。他再也坐不住了，抓起雨伞就往外跑。
"；李科员，你要去哪儿？"； 股长厉声喝道。
"；我要去看看农田的情况。"； 李明头也不回地说。
"；站住！"； 股长快步追上，"；你知道现在离开岗位会影响多少项考核指标吗？考勤记录、工作饱和度、应急响应速度......"；
李明置若罔闻，继续往外跑。他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片农田前。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所有的智慧大棚都被雨水冲垮了，那些昂贵的传感器散落一地，而真正的农作物却因为没有及时排水而全部淹死了。
"；这就是我们的智慧农业系统？"； 李明苦笑着摇摇头，"；它连一场暴雨都抵御不了。"；
就在这时，李明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看到一条来自系统的通知："；恭喜您，本月智慧大棚巡检率已达 120%，超额完成任务。鉴于您的出色表现，特授予 '； 数字化先锋 '； 称号。"；
李明看着这条通知，哭笑不得。他知道，在这个数据的世界里，真相永远敌不过漂亮的数字。那些所谓的考核指标，就像一个个稻草人，虽然看起来威风凛凛，却毫无实际用处。
回到办公室，李明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碌地处理着各种数据。股长正对着屏幕上的数字眉开眼笑，而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
"；明天记得把受灾数据调整一下。"； 股长对李明说，"；不能让领导看到真实的情况。"；
李明点点头，心里却在滴血。他知道，在这个形式主义盛行的时代，真相永远被埋在无数的表格和数据之下。而他，只能继续扮演着这个荒诞游戏中的一个小角色。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那些在暴雨中摇摇欲坠的稻草人。它们空洞的眼睛仿佛在嘲笑这个疯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