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把开办女学的事情交给季时月,就是因为这件事太过棘手。
若是季时月都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宋正阳都不知,该把这苦差事派给谁了。
思索至此,宋正阳连忙稳住季时月。
“时月啊,父皇跟你说,成大事者,上天必定会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若是这等千秋功绩让你一下就办成了,那岂不是太过简单。”
“找夫子这件事急不得,父皇倒是可以给你支支招。”
季时月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摇头拒绝道:“父皇,这任务太艰巨,您找其他人吧,我干不了!”
宋正阳愁的直挠头。
“时月,是父皇的错。父皇没告诉你,这开办女学之事,朝堂上有些蠢货反对,这些蠢货都认为,女子读书会坏了风气,甚至会动摇国本。”
“你招不到夫子,必定是这些蠢货在从中作梗。”
“你看这样如何?”
“朕来给你推荐个人选,你去找他担任夫子一职。此人学识渊博、德才兼备,若能将他请出山,必定会吸引众多学子慕名前来求学。”
皇帝目光炯炯地看着季时月,言辞恳切地说道。
季时月原本便是抱着向皇帝求助的心思而来,此刻见到身为一国之君的宋正阳竟然主动给自己出谋划策,甚至还为此事而致歉,她心中的那股怨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父皇,其实女儿一直都想尽自己所能为您排忧解难。只是那些大臣们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份了些!他们表面上对您唯命是从,背地里却阳奉阴违,肆意妄为。
倘若他们再不收敛,继续如此胡作非为下去,就休怪儿臣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惩治他们了。”
季时月义愤填膺地说道,美眸之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不过,她现在也就说说而已,她能怎么惩戒,总不能把他们家抄了。
抄家?
这个念头一出,季时月就忍不住心动。
心底的土匪因子又蹦出来了。
听到季时月这番话,宋正阳不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回想起那些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大臣们,他的心头同样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满之情。
思索片刻,宋正阳朗声道:“王公公,速去将朕的尚方宝剑取来!”
虽然他的声音并不算高亢,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是毋庸置疑的,令人不敢有丝毫违抗之意。
王公公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殿后。
不多时,他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剑匣,小心翼翼地走到宋正阳面前,躬身将剑匣递上。
宋正阳接过剑匣,轻轻打开,露出里面那把寒光凛冽的尚方宝剑。
剑身泛着淡淡的蓝光,剑柄上镶嵌着一颗颗璀璨的宝石,显得格外庄重威严。
尚方宝剑,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持有者可先斩后奏,拥有绝对的威慑力。
“时月,朕现在就把这尚方宝剑赐予你,谁再胆敢阻拦,你便用这尚方宝剑把谁砍了!”
季时月眼眸微亮,伸手接过尚方宝剑。
“儿臣多谢父皇赐宝!”
宋正阳已经表态,季时月也不再耽搁,收好尚方宝剑,当即去找宋正阳推荐的夫子——文太傅。
......
“太傅,明月公主送来拜帖。”
一名小厮匆匆忙忙地跑进书房,躬身向正靠坐在太师椅上的文太傅禀报。
此时的文太傅左手悠闲地端着一杯美酒,右手则轻轻翻动着手中那本泛黄的古文。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是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对于小厮的禀报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下。
小厮见状,赶忙又开口说道。
“老爷,那明月公主可是皇上目前最宠爱的公主啊,咱们这样直接把人家拒之门外……恐怕不太好吧?”
然而,文太傅却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还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无妨,你就照我说的去回便是。告诉她老夫病重,无法见客。”
说完,便继续专注于手中的书本和酒杯。
得到明确指示后的小厮不敢再多言,只得转身小跑着离开去向明月公主传话。
片刻之后,来到府门前的小厮对着骑在一匹雪白骏马上、英姿飒爽的明月公主恭敬地行了一礼。
随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公主殿下,实在抱歉,我们家太傅大人重病在身,实在是没有办法出来迎接您,还望公主殿下恕罪,请您先回吧!”
听闻此言,季时月不禁挑起了细长的眉毛,心中暗自思忖起来。
若真是病重到无法见人的程度,刚才那小厮进来禀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说明情况了,怎会等到现在才这般说辞?
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想到此处,季时月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倒要看看这位文太傅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很明显,太傅不愿意见自己,季时月知道,来一次不一定能见到人,她也不想没见到人就先把印象搞坏,便放下拜帖走了。
刘大强一脸困惑地望着季时月,皱着眉头问道:“公主,难道咱们就这样打道回府吗?这也太憋屈了吧!”
季时月微微挑起秀眉,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刘大强愤愤不平地说道:“公主您身份何等尊贵,乃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啊!此次您亲自前去拜访于他。
那家伙理应早早收拾妥当,恭恭敬敬地出门相迎才对,怎敢有丝毫怠慢之意,更别说胆敢拒绝您了!这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大逆不道!”说罢,刘大强气得直跺脚。
莫嬷嬷斜睨了一眼刘大强后,便迅速地收回目光,仿佛眼前之人根本不值得她浪费口舌一般,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这时,季时月轻启朱唇,柔声细语地开口解释。
“太傅大人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其学识之渊博令人敬仰。就连父皇对他也是敬重有加,凡事都会礼让三分。
而我不过是区区一介小公主罢了,又有何能耐去逼迫太傅做他不情愿做的事情呢?”
刘大强听后眨巴着眼睛,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原来如此啊!”
紧接着,他面露担忧之色,追问:“既然如此,那咱们若是请不到太傅可如何是好呀?”
季时月闻言转过头,美眸望向身后的文府,眼神坚定且从容。
“想当年,刘备欲请诸葛亮出山相助,尚且需要三次亲自前往茅庐拜访。我这才来了一次而已,就算多跑几趟又能怎样?
只要心诚,总会打动太傅的。”
说到这里,季时月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况且,女学那边一时半会儿还无法修缮完毕,我正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与太傅周旋。”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上。
季时月早早起身,精心梳妆打扮一番之后,再次派人将一封拜帖送到了文太傅府上。
这一次,文太傅已经没有见。
季时月并没有气馁,继续递第三次、第四次拜帖,然而,文太傅就跟吃了秤砣似的,死活就是不愿见季时月。
以至于,好些人听闻此事后,皆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等着看季时月的笑话。
而此刻,深居宫中的惠妃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听完禀报后,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
只见她用手帕捂着嘴,娇声笑道:“呵呵,真是个蠢货啊!居然想着去请文太傅那个老迂腐来当夫子,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自讨苦吃吗?”
站在一旁的王学士赶忙附和。
“可不是,娘娘您说得极是!纵观这茫茫天下之人,要说最不可能成为女学夫子的那个人非文太傅莫属了。”
“哈哈哈,这季时月倒好,偏要去碰这个钉子,请这么一尊大佛!”
惠妃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王学士的说法。
“依本宫之见,这季时月也就是个愚笨至极的女子罢了。如此愚蠢之人,又岂能成就得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我看呐,她这所谓的女学怕是多半要黄喽!”
说罢,惠妃轻轻抬起手,开始悠然自得地把玩起刚刚做好的新指甲来。
那精致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然而她的眼神却深邃而让人难以捉摸。
过了片刻,惠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不过……”
“这季时月能够让皇上对其另眼相待,甚至还破格认作义女,想必还是有那么几分真本事的。”
“啧啧!只是可惜呀,就算她有些能耐,只要有本妃在一日,她这女学就休想顺顺利利地开办起来!”
王学士闻听此言,连忙躬身行礼,表忠心。
“娘娘尽管放心,下官必定会竭尽所能,使出浑身解数,定叫这女学办不下去!”
惠妃轻轻地摆了摆手。
“好了,你给本宫死死地盯着,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前来向本宫汇报。”
“切不可轻举妄动,可明白?”
“是,娘娘放心,下官定会死死盯着她!”
王学士恭敬地应道,然后便准备躬身退出房间。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材颀长、气宇轩昂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袭雪白的直襟长袍,袍袖随风轻轻飘动,飘逸出尘。
腰间束着一条月白色祥云纹的腰带,更显其身姿挺拔。
而腰封之处,则悬挂着一对精美的双龙玉佩,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这一身装扮,将他衬托得越发高贵淡雅,令人眼前一亮。
“儿臣参见母妃。”
男子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地向着惠妃行礼请安。
惠妃看清来人面容之时,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她连忙起身迎上前去,激动地喊道:“寒川,我的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母妃整日提心吊胆,就盼着能早日见到你平安归来!”
宋寒川赶忙伸手扶住惠妃,轻声安慰。
“母妃莫急,儿臣这不已经回到您身边了嘛。关于三哥的事情,儿臣在路上都已经听说了,让您受苦受累,还遭受如此大的委屈,都是儿臣不孝!”
听到这话,惠妃心中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她紧紧抓住宋寒川的手臂,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你父皇实在是太狠心了!为了那个季时月,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宋寒川轻轻地将手搭在惠妃的肩头,轻柔安慰。
惠妃的呼吸渐渐平稳,原本激动的情绪慢慢退去。
待惠妃终于恢复了些许平静后,宋寒川方才缓缓开口,道出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虑。
“母妃,季时月不过就是个在乡野间长大的普通农女罢了,您难道就从未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父皇,他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出身低微之人给予如此特殊的待遇和殊荣,实在令人费解!”
惠妃静静地聆听着宋寒川的话语,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在思考其中深意。
片刻之后,她轻声回应:“这丫头确实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不假,可细细想来,那些朝中大臣们这些年来也有许多人屡建奇功,却从未曾得到过像季时月这般来自你父皇的高度重视与恩宠。莫非……”
说到此处,惠妃忽然止住话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疑惑与担忧。
宋寒川见惠妃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言下之意,便不再多言,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王学士。
只见那王学士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赶忙低下了头,然后脚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去。
在临出门前,他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扰到屋内的两人。
待殿内众人皆散去之后,偌大的宫殿之中便只剩下了宋寒川和惠妃二人。
确定无人后,宋寒川方才轻声开口。
“母妃,您可还记得先前那位国师大人?”
惠妃听闻此言,缓缓地将目光移向那空无一物之处,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良久,她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