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重新迈入风雪中,一步一个脚印。
堂堂长史府的大丫鬟,曾经也是风光无限,可惜时运不济,遇人不淑,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封建社会着实害人匪浅。
“嘎啊~嘎啊~”
几只乌鸦在头顶悠悠盘旋。
林白不禁皱眉。
东琅府的乌鸦有这么多吗?怎么走到哪都有?石破天宅邸有,这里也有,今天都碰上好几回了。
等等!难道我是先天乌鸦圣体?
林白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对着鸦群大喊道:
“鸦来!”
“嘎啊~嘎啊~”
“噗嗤”一声,林白被自己的幼稚蠢笑了,摇了摇头。
紧跟着,一只乌鸦从天上盘旋降落,落在手掌,歪着头,用暗绿色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
“你喊我干什么?”
林白惊愕地看着,下意识问道:
“鸦哥?”
“嘎啊?”
“你能听懂我说话?”
“嘎啊!”
乌鸦轻蔑地瞥了林白一眼,倏然飞出手掌,重新回到天空,留下林白在原地惊奇。
“怪哉,这乌鸦好像有了意识,难道它快要修炼成妖魔了?”
……
驯谨司前。
宝马香车,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这里位于在兴乾大道北段,是北段少有的热闹地方。
尤其是进入腊月后,官府除去宵禁,比寻常光景更加繁胜。
官家女子因罪被发配到驯谨司,通常只有两个出路。
其一,参加拍卖会。
当然,不是让你去参与竞拍,而是让你去当被竞拍的人。
驯谨司会秘密邀请一些豪门贵族,选个大家都认可的良辰吉日,举行拍卖会,价高者得。
对于罪女来说,这条路无疑是在开盲盒。
被拍卖后,自己的性命也就从驯谨司交到了私人之手,有那么一丝丝的概率会出现性命之忧,但是可以保证名节,多为未婚女子优先选择。
其二,留在驯谨司,学习老师们的精湛技艺,接受成人就业再教育。
对于潜力股,驯谨司还会派专人传授,进行诗词歌赋的相关培训,别出现客人说“一二三四五”,你对“金木水火土”。
押韵了对吧?可惜平仄根本不对。
最后根据评级,决定去处。
去处有仨,分别是:素妙馆,幽梦阁,倚翠楼。
素妙馆,素的,只对五品及以上官员开放,提供琴棋书画、舞蹈音乐等优质表演。
幽梦阁则次一些,通常是和达官贵人1V1服务合同的素妙馆人,成为他们的屋中娇、笼中雀,将不再会见其他客人。
倚翠楼则是对外全面开放的场所,属于驯谨司的最下流。
在这里,喝酒划拳也好,吟诗作对也好,哪怕是寻常百姓,只要付钱,便可点选。
至于姑娘们愿不愿意接受客人发布的限时1V1任务,要看她们的心情了,但姑娘们通常也不会故意刁难客人,毕竟驯谨司是个盈利机构,上面是有KpI的。
总是清高,总是不舍得卖力气,也说不过去。
林白判断,和褚嬴相好的那名女子,势必在幽梦阁。
可他经过打听后得知,名叫“红姑”的女子已经被下放到倚翠楼。
“掉段了啊。”
林白叹气,披上斗篷,离开幽梦阁,向着倚翠楼走去。
……
倚翠楼,红姑房,对镜贴花黄。
“红姑娘,还惦记着您那个褚公子呢?以人家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怕不是早就把您忘了。”
一个持着精细烟枪的曼妙女子倚靠在门框上。
双腿修长,水蛇细腰,幅度极其夸张。
她朱唇微启,吐出缭绕烟圈,神色颇为傲慢。
“从幽梦阁摔到倚翠楼,您得认。您记住了,您再怎么身娇肉贵,也得跟牛马一样吃喝拉撒,也得花钱,知不知道?”
曼妙女子等着红姑开口,红姑却沉默不语。
女子火起,叫嚷道:
“倚翠楼不是白养人的地方,难得还有客人还惦记你,你好好拾掇拾掇,要是能揽住几个常客,我一定好吃好喝伺候着,不然的话,你就戴上角巾,拿把扫帚,到门口站岗去吧!”
说完,女子磕了磕烟锅,转身就要离去。
“对了,那客人面生,要是有机会,好好宰他一笔!你不考虑别人,也得考虑考虑自己吧?!”
随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红姑看着镜中憔悴的脸蛋,幽幽叹气:“褚郎……褚郎……”
她想要流泪,可这半年来,早就把泪流干了。
手里攥着绣有“褚”字的鸳鸯手绢,忽然五指猛得收紧,骨节泛白,愤然向两边撕扯。
“哧啦”一声,定情信物被撕成两片。
“情郎薄幸,妾心已死,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多年恩爱皆作泡影,只当是黄粱一梦罢。”
在侍女的服侍下,红姑梳洗打扮,敷施粉黛,最后插上精致的头钗,对着铜镜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青儿,迎客!”
林白在客桌旁苦等良久,暗自庆幸这里“点花”不用必须吟诗、作对、打茶围什么的,最终在侍女的引领下走进红姑的房间。
侍女殷勤地为客人解下斗篷,便退出房间,只留客人和红姑二人独处。
林白好奇地打量房间。
红烛摇曳,佳人低首,面前摆了一席酒席。
跟电视上演得完全不一样,这里光线没有那么充足,房间也比较狭小,却布置得十分干净,看起来也颇为温馨。
据说这位叫“红姑”的姑娘,之前一直高居幽梦阁,这是她降段以后,第一次点了排位“确认”按钮。
只是这姑娘为何一直低着头?
“红姑娘?”
红姑缓缓抬起头,扑哧一笑:“官人……”
林白看清红姑的面容,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什么妙龄姑娘?这分明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
精心涂抹的脂粉难掩眼角的细纹,皮肤暗沉发黄也失去了少女的紧致。
褚嬴的相好是她?
这家伙火气这么大吗?
“咦……”
“官人讨厌,妾身年纪是大了些,官人怎么能叫妾身,姨呢……”
红姑掩面轻笑,心中却是酸楚,又用娇柔的语气说道:“官人,长夜漫漫,时间还早,不如先坐下来,妾身陪您喝杯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