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签订合同不到一个月，一百套h80\/10产品就顺利发货。
王明安见到袁梁时，向袁梁表示感谢，说干h80\/10产品时，正是过年后他们分厂活最少的时候，王明安接到生产安排时，他带着分厂的人加班加点，保证了工期提前完成。
又过了半个月，袁梁、杜忠生、孔祥伟来到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这次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这一次，杜忠生申请刘红军开着车过来要款。杜忠生已经提前告知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的刘焕经理，来到的当日，五百一十万的货款就已经办好，杜忠生到财务部拿到了货款支票。
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的刘焕经理，是国内做h80\/10产品出口业务最早、出口量最大的老牌业务员，他说他没有想到一机厂能用这种方法，破解了cJ厂h80\/10产品的价格，并重新建立优势。杜忠生说一机厂是老厂，该产品也是一机厂的老产品，只要一机厂愿意做就一定能做。
刘焕经理问起一机厂产品的包装改进，杜忠生说，这种包装，包括产品的改进，我们都已经申请了实用新型的国家专利，以保证我们权益的合法性，如果刘经理还从我们这走货的话，我们还是用这种方式。
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是国内一家老牌的响当当的进出口公司，办公大楼非常高大气派，就建在这个海滨城市的大海边，从楼上俯瞰下去，就是着名的海水浴场，再往远处看就是岱山风景区，果真是山海相连、风景如画。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在和一机厂合作时，都是十分傲慢、牛气。
袁梁、杜忠生、孔祥伟，三个人走出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的办公大楼，顿感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三个人叫上刘红军，坐到车上。杜忠生说道：“袁处，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这里也没来过，要不，咱在这里玩玩，放松放松吧。”
刘红军说：“该放松就放松，我看着你们这段时间，跟这批货跟的太紧了，这货款都拿到了，也不在乎这一天，谁也想不到办款这么顺利，就玩一天呗。”
袁梁不再犹豫：“好，现在去海水浴场逛逛，明天去岱山风景区。”
刘红军一声好勒，一踩油门，车子就窜了出去。
四个人都不着急回去，竟然拿着五百万元的支票，在这个滨海城市又玩了一天，晚上四个人打牌，直到第三天早晨才开车返程。
两天以后，范文章告诉袁梁，这个h80\/10产品五百万货款，使一机厂转危为安。一机厂的技改贷款已经过了还款期很久，一拖再拖，银行已经下达最后通牒，如果不能归还的话，银行将申请财产保全，先把一机厂的两个库房封起来。五百万元支票到厂后，当日归还银行三百万元，第二天全厂又发了工资。
后来，cJ厂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束手就擒，他们想反击，但苦于没有应对之道。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再次询价时，杜忠生直接给了他六万二千元的价格，还必须是款到发货。等刘焕再回过头去找cJ厂，又用一机厂的价格拼命地压cJ厂时，cJ厂产品结构单一，只有这一种拳头产品，他们只能是咬牙忍痛接受，但没有承受多长时间，也只好放弃h80\/10产品的生产。
杜忠生后来说，h80\/10产品的绞杀战，他终生难忘。
袁梁再次赶赴安南市对外贸易公司，找到汪洋、张芸。
张芸对袁梁说，严世清不给他们货款，他们也就不能给袁梁货款，他们和严世清的合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安南市对外贸易公司发出去的货，严世清在那边销售，销售完以后也并没有及时结付货款，安南外贸当然也起不了开拓市场的效果，严世清就一直拖着不给钱，看起来安南外贸也成了受害者。
张芸更说，严世清也是一机厂的客户，如果严世清直接把货款给一机厂，安南外贸也没意见。如果一机厂硬要向安南外贸要钱，安南外贸没有钱，但是有两辆车，还有一些纺织品、毛巾、浴巾啥的，可以给一机厂抵付货款，并把这两辆车的型号、价格告诉了袁梁。这基本上就是无赖行径了。
严世清不给安南外贸货款，安南外贸就不能给袁梁，袁梁也就不再客气，来到的第一天就直接住在盛世嘉园小区，睡了严世清的老婆，陆小满还热情接待。
和陆小满过了两天甜蜜的日子后，袁梁回到武城，向吴厂长汇报，说安南外贸欠款，但没有钱给，有两辆旧车、有纺织品可以抵账，吴厂长当然是断然拒绝。
此时，正是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一机厂也是传统的市场淡季，各分厂车间也不是很忙。又要参加广交会了，袁梁在准备着。
九点半，总机吴玉芳通知，十点整在厂会议室召开中层干部会议，请务必出席，不得迟到。
十点差几分，袁梁拿着笔记本，来到会议室，会议室的门口有两个陌生人抽着烟，袁梁没有在意就推开门。
袁梁推开门，看着里面的情景，惊呆了。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确切地说，坐着许多陌生人，有几个是市里的领导，在吴厂长常坐的位置上，坐着的竟然是市委副书记蒲志来，他的旁边坐着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葛世兵，下面是市委办公室主任宋清之、市政协副主席卢建学。
夏爱祥拉袁梁一把，袁梁挤坐在他身边。袁梁再看看，有调往市发改委的徐永华、调往市商业局的吴蓓蓓。
袁梁再往下看，好似迎头一记闷棍，一瞬间愣住了，头晕眼花，那里竟然坐着于爱华。于爱华穿着件黑色的呢装，戴着一副宽边眼镜，原来的辫子没有了，高挽着发髻。于爱华正看着袁梁，两个人的眼光碰在一起，只是一闪，于爱华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袁梁听说，于爱华从市政协调到了市计委，但几年来两人从没有见过面。袁梁也低下头，两只手十指交叉抱得很紧，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除了年长几岁，成熟点以外，于爱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于爱华的眼角湿润了，她看见了那个挚爱的男人，已是几年未见，自己也从同学那里打听他的消息，知道他的大致情况，可今天看见，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着，这是唯一一个让自己心跳的男人。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自己的无情和冷酷，今日面对他，感到是那样的悔恨交加、无地自容。
会议主持者是市发改委主任于世伟，于世伟介绍完自己后，介绍着其他领导，除四位市领导外，还有市经委主任杨国庆，市国资局局长朱俊，市计委主任王万里，市发改委副主任徐永华、市商业局副局长吴蓓蓓，还有八九位人员，介绍于爱华时，说是市计委企业科科长，企业科科长正是马虎腾原来的岗位。
于世伟说，成立一机厂改制领导小组，小组成员由领导和部分专家组成，也许于爱华就是其中的专家吧，成员里有好几位从企业转任政府部门的人。
于世伟介绍完毕，宣布由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蒲志来宣读市委常委决定。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蒲志来说，昨天晚上召开了市委常委会，会议研究决定免去吴侠同志的一机厂党委书记，由朱卫彬同志代理一机厂党委书记，其它党委成员不变，
接着，市国资局局长朱俊讲话，一机厂是全资国企，他作为国资方代表决定，免去一机厂所有董事会成员，免去吴侠同志的董事长职务，一机厂董事会的职权暂由市经委主任杨国庆代理，暂设杨国庆为一机厂的执行董事。
一机厂的执行董事杨国庆宣布，免去吴侠同志的一机厂总经理职务，一机厂总经理一职将向社会公开招聘。一机厂其它副总经理及以下人员暂时维持现状。
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葛世兵宣布市委常委会决定，成立武城市公开招聘武城一机厂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领导小组，组长为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蒲志来；副组长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葛世兵，市委办公室主任宋清之，市政协副主席卢建学；成员为市计委主任王万里、市发改委主任于世伟、市经委主任杨国庆、市国资局局长朱俊、市发改委副主任徐永华、市商业局副局长吴蓓蓓、市经委企业管理科科长刘牧云。
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办公室主任为市经委主任杨国庆；办公室副主任为市计委主任王万里、市发改委主任于世伟；办公室秘书长为市发改委副主任徐永华；办公室还设了组织组、宣传组、经济组，而吴蓓蓓、于爱华，则和市经委企业管理科科长刘牧云在经济组；市经委技术科科长翟民，则在宣传组，其他也多为市发改委、经委、计委来的人。
袁梁看见，吴侠一直坐在那里，紧靠着市委副书记蒲志来，他脸色苍白、呆若木鸡。
散会了，于爱华没有看别人，没有和任何熟悉的人寒暄，急匆匆走出会议室，走了。
昨天晚上召开的市委常委会，今天早上，市委办公室早七点紧急通知领导小组成员及办公室成员，早晨八点半到一机厂汇合。早晨八点半，市委副书记蒲志来，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葛世兵，在吴侠的办公室里，代表市委市政府和吴侠谈话，告知市委常委会的决定。十点钟，召开一机厂中层班子会议，宣布市委常委会的决定；下午一点半将在一机厂礼堂召开全体员工大会。
一切都太突然了，与会的人员没有一个人有心理准备。散会了，市里的领导陆续走出会场，而一机厂的人还呆坐在那里，除了已经走出去的吴侠。
吴侠留给大家最后的印象是，雪白的头发、落寞的背影。他不想走，因为这里有他的一切。他不敢走，因为011车祸事件还没有破案，没有抓到凶手。一旦没有了身份、地位的庇护，没有了天天在他家门口值班的保卫人员，他怕的是朝不保夕，怕仇家复仇。
荣升为代理党委书记的朱卫彬是今天的大赢家，他笑容满面地出去，送一众领导。送走领导后，市经委主任杨国庆，又拉着朱卫彬返回会议室，再次召开一机厂中层会议，会议就一个主题，维持当前的生产经营，稳定全厂职工的人心。
会场上没有人说话，全都沉默不语。一机厂风雨飘摇、前途未卜，每个人都是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即便心花怒放者，如杜文艺、周晓也未能反应过来。惶惶然如丧家者，如工派的田某人等，眼看着大旗倒落、大厦将倾，脸如死灰。而超然如夏爱祥、袁梁等人，自知人微言轻，这样的工厂大计也就用不着自己考虑，领导安排就是了，领导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执行董事，一个代理党委书记，你们怎么安排都行，我们还是干好本职工作。
杨国庆看了一圈问道：“哪位是财务处处长？现在财务资金状况怎么样？”不愧为市经委主任，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财务处处长江小勇看一眼朱卫彬：“现在没，没钱。”
“我们分厂没有问题，谁当领导都是一样干，保证能干好，车间现在有活干，就是没有原材料。”说话的是三分厂厂长王明安。
六分厂厂长葛成龙也说话了：“我们分厂的工资还没发呢，一直欠着，我手里的工时单都还没有结算。”
二分厂厂长高晓华说话了：“朱书记，你是老领导，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袁梁疑惑着，谁是朱书记？，忽然就反应过来，一个小时之前市领导刚刚宣布的。
一分厂厂长陈世学接住话：“朱书记，赶快进料吧，我们那边的铸造车间缺这少那，没原材料呀，我们那里可不像别的车间，我们的活儿没法赶。”
五分厂厂长盛金宝说：“就是，我们那边缺好几种规格的钢板，没法干活。”
六个分厂厂长，只有四分厂厂长田县安没有说话，不过他说不说都无所谓，大家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车间里都是等米下锅，实际上就是一个钱字。
刚来没有多久的副书记马虎腾笑着说话了：“朱书记，大家说的话我也算是明白了，就是缺钱呀，你是老领导，市里面的关系都熟，你看看能不能往上面跑跑，要点启动资金来。” 朱卫彬白马虎腾一眼，你这不是摆了我一道吗，你就是故意让我难堪，我一直分管生产，从来没有和市里面的领导打过交道，两眼一抹黑，我这找谁去？你这副书记没有荣升书记，那也不是我的事呀，这天上掉馅饼砸到我头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钱的事我可搞不来。
吴书记倒了，唯一的副书记原地踏步，把一个老家伙提拔为党委书记，马虎腾当然心有不甘。
周晓说话了：“朱书记，你还是去找找银行，贷点款过来，解解燃眉之急，你一个同学不是在建行做副行长吗？你就去找找他。再说，我们厂的那几个银行你都熟，他们来厂都是你陪着吃喝。”周晓从进厂开始就从来没有服气过朱卫彬，他都不知道市委领导是怎么想的，把这样一个人推到了党委书记的位子上。
分管销售的党委委员、副总经理杜文艺没有说话，他低着头，但眼睛没有闲着，偷偷瞄着现场的每一个人，脑子里也没有闲着，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说话，他可不愿意引火烧身。
朱卫彬终于反应过来了：“各分厂、车间、部门，做好员工的思想工作，不要有什么思想波动，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记住，下午一点半，在礼堂召开全体员工大会。散会吧。”
这怎么就走了呢，杨国庆沉不住气了：“杜副总，你留一下。”
大家走出沉闷的会议室，这时，忽然听到工厂大门外传来鞭炮声。不年不节的，放什么鞭炮，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正是中午下班的时候，工厂的大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乌泱泱的，大家交头接耳，都在议论着。袁梁看见，陈利勇、徐有才咧着大嘴，正在散发着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