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管知府监牢的牢头知道来人是郡主,也没敢阻拦,翠竹使了些银子将稳婆也带了进去。
大牢是半地下的建筑,地底潮湿阴暗,牢头举着灯在前面引路才能看清脚下,脚下的泥土泥泞,还散发微微臭味,路过的一间间的牢房里传来微弱的求救声,老头走过置若罔闻。
翠竹抱着郡主的胳膊,心儿攥紧衣角,眼眶酸涩紧咬着牙关,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地方,怎能让怀有身孕的人住呢!怕是好的人都会住没半条命。
随着光亮的到来,地上的蛇蚁虫鼠四处逃窜,一直走到了牢房的最深处,牢头才停下脚步,“就是这里。”
翠竹就着老头手中的灯光探头往里面看,怎么看怎么像一间空牢房,找半天没有看见人,她问:“哎牢头,这里面哪有人啊?不是一间空牢房么?”
“我打开您进去瞧,这里怎么能瞧见,那位钟留夷实在是皮包骨,钻在那草堆里谁都瞧不见。”
心儿顿时心中一紧,推开刚打开的牢门立刻走了进去;
“郡主您等等我~”翠竹着急跟进去,拉住郡主的胳膊。
牢房里潮湿的气味中混合着干草和疑似腥呛的味道,环顾一圈,巴掌大的牢房中硬是没看见一个有生气的活物。心儿正打算跪下来在地上摸索找人,忽然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犹如针传入她的耳朵;
“心儿”。
这个声音气若游丝,没人的嗓音,仿佛就是一口气的声音,听之只觉毛骨悚然。
翠竹将郡主直向往外扯,“郡主!钟留夷变成鬼了~”
“翠竹,你闭嘴。”
心儿趴在地上细细听那声音的来源,终于看见漆黑墙角中坐着一个瘦弱的人,她用干草将自己下半身盖住了,上半身又隐匿在墙角中,怪不得看不见人。
“心儿你带稳婆没?”
“带了!”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的一问一答;
心儿刚要回身叫稳婆,见钟留夷的手缓缓拨开身上的干草……
翠竹的灯笼一照,看一眼便被吓得连连后退,心儿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回神过来急忙喊稳婆进来!
稳婆提着一包东西,从牢房外慢吞吞挪步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像是地牢里的湿气导致她老寒腿加剧半天都走不进来。心儿等不及,起身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揪到牢里琉儿的面前;
稳婆低头一看便大声嚷嚷起来:“哎呦呦,王母娘娘啊,这是死胎了死胎了啊~~罪过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孩子已经露出一半了,却没有哭声,而那半截孩子的颜色也黑紫不似活着的。
“你快给她接生!”心儿大声命令她,心儿掀掉头上的帷帽,抓着问稳婆接生需要什么东西,稳婆磕磕巴巴说了,经常干的活计也想不起来似的。
心儿让后面的牢头去准备东西,热水、剪刀、干净的棉布,还有蜡烛和火石。
牢头听见郡主吩咐,嘴上不敢推脱都应下了,心里咂嘴自己又不是管生孩子的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心儿拉过一旁的翠竹,嘱咐她:“你同那牢头一起去,多给他些银子,要的东西一定要干净,一定要快!”
翠竹看见钟留夷生孩子情况危机,严肃点点头,立刻出去张罗东西了,她给了那个牢头一张百两的银票,牢头见到钱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拿钱办事也利索了,带着翠竹姑娘立即去准备东西。
钟留夷的孩子已生出一半,但这个孩子不哭不动已经死了,钟留夷已经没了半分力气,在稳婆和心儿几番的努力助产下,孩子终于是生出来了,是个男孩。
翠竹和牢头拿着东西回来了,翠竹让牢头不许进来,自己抱着东西、端着水盆进了牢房。心儿用翠竹拿回来的干净布包裹住婴儿,婴儿浑身冰冷僵硬。
稳婆接生完,一抬头看见心儿郡主抱着那孩子,惊的连忙喊:“郡主您别抱啊!死胎最不吉利,快扔在桶里让牢头丢去乱葬岗上,免得被这小冤家跟上身。”
心儿却不听她说的,仍旧把孩子抱得紧紧的,她想用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用手轻轻敲打孩子的后背看他能不能喘上来一口气。虽然也痛恨琉儿和公山羊,但一想到这是他们的孩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
无论心儿怎么试着救怀里的婴儿,它都是毫无反应,身体冰冷渐渐变僵硬了。
直到稳婆上去抢,心儿才松开孩子,稳婆嘴里叽里咕噜念着经,然后用白布将那死婴缠住,放进一个空桶中递出去给牢头处理了。
心儿也不再执着,她知道那孩子是彻底死掉了。她过去看琉儿,她已经昏迷,唤了几声都没反应,她跪在琉儿面前,手指抚上她的鼻子,她还有呼吸只是十分微弱了。
“翠竹快去让牢头叫大夫来。”
牢房外的牢头出声回道:“郡主您别白费力气了,能让她把孩子生下已是宽宥,您还想让大夫来给一个重犯治病,那是不可能的。”
“犯人也是人啊,你们不能不让她治病,便是知府大人问起来,我同他讲。”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心儿的手腕,钟留夷醒来了,心儿蹲下听她要说什么,“你帮我照顾……公羊,让他好好活下去”。
心儿听了眉目一沉,并没有回答她。
心儿静静陪着钟留夷的最后时刻。她这几次看见钟留夷的脸都为之震撼,那是一张怎样极尽折磨和痛苦的瘦骨嶙峋的脸,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沧桑可以形容了。心儿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已经受到了比自己的憎恨还深的苦难。
牢房外面忽然响起激烈的声响,接着是打斗声,哀嚎声。
好似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心儿浑身立即僵住;
他竟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