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气适宜,莫爱一直未脱大衣外套,经过这份情绪起伏,背上已沁出汗,她脱了外套,抱在双臂间,跌坐到沙发上,脑袋里兵荒马乱,今晚的事她是一点不敢想。
必须找东西分散注意力,莫爱摸出手机,解锁后画面停留在微信对话框列表,被她置顶的只有工作群,还有严苓和孟育之,现在多出来一个程景行。
头像是张实景照片,蓝黑色调,月夜下的一片湖水。
莫爱认得这是从景园看到的镜湖,程景行房间的窗台上望出去,就能看到这样一幅如梦似幻的美丽湖景。
莫爱点开他的头像,查看朋友圈,零星几条,都是照片,没有文字。
仔细看时间,每年的八月二十日,她和他约定一起过生日的日期。
一张张点开照片,全是镜湖,白天的,夜晚的,定位在镜月亭。
莫爱捂住嘴,原来他每年生日都去了那里。
其中有一张露出了镜月亭的亭栏,许愿牌的红绳交织绑系,像红色的姻缘网。
评论区显示共同好友严苓的留言。
严苓:【保佑我今年走桃花运。保佑保佑保佑。】
程景行:【别在我朋友圈许愿。】
严苓:【你这发的是镜月亭嘛,镜月亭不求姻缘求什么?】
程景行:【你爱求什么求什么,别来我这求,我还没死呢。】
严苓:【你又回镜湖了,守株待兔呢?兔子回来没?】
程景行:【要你管。】
严苓:【兔子吃草,你家兔子爱吃那个什么酥的,你给多买点,说不定就回来了。】
程景行:【荷花酥?】
严苓:【对对对,我下周在伦敦,你给我带点过来。】
程景行:【脸是个好东西,希望你有。】
莫爱看了这么一段哭笑不得的对话,放松了许多。
荷花酥,好久没吃过了。
她喜欢吃现做的,从前程景行常请一位国宴师傅来景园做。
师傅手艺精湛,粉色花球在低温油锅里绽放,层层粉嫩花瓣舒展开,露出中间黄色的酥油花心。
莫爱每次都看得入迷,自己学着捏花球,叫程景行来帮忙,他却只搂着她捣乱,让她一次都没有炸成功过。
回忆收拢,莫爱竟都忘了自己也曾有过如此奢侈的喜好,当年真是被程景行惯得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
不能深想,记忆里的花径绵长,她怕再往里走,就舍不得出来了。
门外传来对话声,程景行开门进来,身后跟着何岳和两名穿正装的法务人员,其中一位手上拿着平板。
莫爱闻声站了起来。
“程董,您说的违约条款我再跟您解释一下……”法务陡然看到莫爱,即刻闭了嘴,协议条款涉密。
程景行走到办公桌后,操作电脑,余光给到法务说:“没关系,你继续。”
法务看看莫爱,欠欠身,继续道:“违约方要按全部损失赔付是包括直接损失和间接损失的,对我们更有利,如果按实际损失赔,只能赔能认定的直接损失。”
程景行敲击键盘的手没停,回说:“违约条款是双刃剑,违约方可能是他们,也可能是我们。你想法是好的,风险把控也到位,只是商务层面,这样的协议签不下来。法务是为业务控制风险,不是要掐死业务的路。改成实际损失,给商务部再去核一遍。”
法务把平板抱回怀中道:“明白了,程董,这就去办。”
两位法务出去,何岳又将手中文件拿给程景行过目。
程景行放开键盘,手指在这摞文件上捻一下,文件侧面贴着密密麻麻的签字标签。
“全要手签?”程景行问。
何岳递给他签字笔:“提交审批的材料有点多,要求每页都要法人签,您辛苦了。”
控制华中地区项目的子公司法人,已经从吴明森变更成程景行了,所有事务的第一责任人都变成了他。
“办公室盖法人章都不行?”程景行手握笔,没拔笔帽。
他今天实在没心情处理公事,临下班偏偏又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琐事。
“不行,您快签吧。”何岳道。
程景行拔笔,开始签。
他写字从没有横轻竖重的固定模式,只随自己感觉把握笔道深浅,如他个性的矛盾之处一般,潇洒张狂,细看却又结构严谨。
文件发出沙沙声,莫爱从未见过程景行工作的状态,每个陌生的动作和语言都昭示着这五年的分离。
她安静地立在旁边,快与这办公室的摆件融为一体,突然觉得现在的状态有点可笑。
她消耗一下午,等着与他回家完成一场交易,然后再桥归桥,路归路,只是她还能拿得回自己吗?
五年的分离,什么都变了,他如此陌生,却还是引发她如此熟悉的悸动。
最后一张,签得程景行想骂人,一撂笔,全交给何岳,他拿了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起身。
“走吧。”
程景行走到沙发边,稍微停顿了一下,看莫爱跟上了自己,便大步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