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势同水火，各自占据一角，气氛紧张如同绷紧的弦。
还有一拨看戏的，辛凝就在其中。
田舒怡站出来嚷嚷道：“我说你们，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
田舒怡小小个子，爬到卡座桌上站着，居高临下：“想踩缝纫机就滚出去，别在老娘的场子惹是生非。”
经过她这一打岔，双方没再拗着脖子。
田舒怡也是俞城田家娇生惯养的独女，她发起疯来谁都架不住。
周祁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靠在卡座皮沙发上，姿势闲散，有人给他递烟，点火，端水，当局外人的架势。
楚云绅让所有人都退回去：“别惹事。”
他这次过来是看爷爷和大伯的，这种事原本没有在他计划范围内。
他的父亲当年就判了死刑，爷爷跟大伯是无期，他要结婚了，知会老爷子跟大伯一声。
俞城已经没有楚家的容身之地，需得处处小心谨慎。
楚云希先挑起事端，他们已处于下风，他婚期将近，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众目睽睽下，楚云绅松开楚云希，整理整理身上的西装，端得礼貌得体，面向田舒怡：“抱歉，打扰到你做生意了。”
田舒怡微顿，红唇几度开口终究什么都没说。
楚云绅又走向周祁野几个人，态度恭敬，语气歉意十足：“戎少爷，我的堂弟有错在先，是我管教无方，我给你赔个不是。”
楚云希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憋屈。声音悲泣到颤了：“哥。”
楚云绅回头，镜片下的眼睛冷冷凝在楚云希身上：“闭嘴。”
而后，他向周祁野几人以及现场的客人、还有田舒怡各鞠了一躬：“影响到田老板的生意，影响到大家娱乐，实在是抱歉！今晚的消费，我来买单。”
所有人出乎意料，均是惊愕不已。
倒不是因为他要买单这件事。
谁都没想到当年风光无限、才华卓越的楚云绅会这般卑躬屈膝低头道歉。
辛凝站在人群里，仿佛在看一群陌生人。
楚云绅当年那点清风傲骨被踩进了泥潭中，至此，一蹶不起了。
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同情楚家。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楚云绅把楚云希拽到戎硕跟前：“道歉。”
楚云希拗着脸，好憋屈，他这次回来就是想弄周祁野的，没碰到周祁野反而碰上周祁野身边的人。
楚云绅云淡风轻的眼睛里充满震慑：“道歉。”
楚云希被楚云绅重重压下去，朝戎硕鞠了一躬，软绵绵地给戎硕道歉：“对不起。”
这把脸上挂彩的戎硕给整不会了：“楚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你弟弟不愿意道歉，也不用勉强。”
楚云绅：“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全权负责。”
周祁野眸光黯下来，又笑了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楚云绅这个人。
在灰缸里滋灭烟，他才缓缓开口：“楚先生打孩子给大家看，倒觉得我们欺负人了。”
周祁野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万千目光聚于一身。
他旁边的发小宋沉站出来，也学起了楚云绅文质彬彬那套，现学现卖，好心劝说：“楚先生，一个道歉就能平息，要什么警察，要什么法律？以后你小堂弟要是再打人，对象恐怕就不是我兄弟了，惹上不该惹的，牢底坐穿也有可能。”
刚才对楚云绅表示同情的人没继续窃窃私语，都缄口不言悄悄退到一边。
楚云绅垂在两边的手捏握成拳，不失气度：“实在是抱歉，这样吧，先去医院检查看看。”
周祁野：“道歉，赔点医药费就可以息事宁人？”
楚云绅问：“周公子想怎么处理？”
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不可能又把人打一顿。
周祁野习惯了在各种声色犬马场合中占据顶端，面对楚家的人，他看起来一副没所谓的样，只有辛凝知道，他这个人对兄弟出名的护短，岂容得下楚家的人在他面前撒野。
他的处事风格向来是，捏人前得先诛心。
周祁野平时不着调，实际骨子里比谁都狠。
周祁野拍腿而起：“楚先生问我怎么处理？总得给大家做个正面引导，别误导了大家，被打了只能忍气吞声接受道歉赔偿，还有法律在的。”
戎硕擦擦嘴角上的血，开口：“报警，调监控，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楚云绅眉心轻轻拧了下，他婚礼在即，这个节骨眼上只能答应：“好，那就报警。”
楚云希瞪大双眼，声音都弱了：“哥，我还没参加你的婚礼。”
楚云绅冷言冷语：“重要吗？”
“........”
田舒怡叫管理去调监控，警察很快就来，做了笔录，把楚云希和那几个主动挑事的人押走了。
辛凝早已退到吧台旁边等田舒怡。
周祁野要去警局，临走前到她跟前：“还不回家？”
“马上。”辛凝郁闷不解：“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刚来不久，楚云绅跟周祁野就都到了。
周祁野坐到另一张高脚凳上，长腿抵着地面：“不是你跟踪我？”
“…….你哪国总统我跟踪你？”
意思是他还不配？
周祁野：“这种地方以后少来。”
辛凝烦闷：“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楚云绅在不远处跟警方交涉，视线一直在朝他们这儿倾斜。
周祁野靠近辛凝些：“带我来就可以。”
辛凝朝楚云绅那儿看了眼，触到他视线，低眸笑笑，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又可笑的想法，可能自己要疯了，觉得周祁野跟楚云绅才是一对，他们在互相伤害，为什么受伤害的人要是她。
辛凝懒洋洋地撑着鹅脸蛋，一双狐狸眼水光潋滟，轻轻瞥向周祁野：“周祁野，你是不是跟楚云绅有过一腿？”
“...............”
田舒怡刚走到二人身后，听到这话，表情瞬间变得五彩斑斓。
连调酒师都咋舌，竖起耳朵装模做样很忙。
辛凝心情稍霁：“死对头变情人。”
“…….”
辛凝被自己逗乐：“这种情节一般都是反目成仇，最后总有一方没什么好下场。”
田舒怡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个人现在聊天是什么频道？她怎么听不懂。
田舒怡假装没来过，逮着要过来的服务生悄悄走开。
周祁野有被狠狠恶心到，他舌尖抵着牙槽，落在辛凝身上的审视如地狱钩子一般冷厉。
说自己老公跟别的男人有一腿，这女人大概是离疯不远了，疯之前还要给他扣屎盆子。
但凡是个直的，谁受到了这些话。
周祁野跟吃了苍蝇一样。
他抬手拍拍辛凝肩膀，又使劲儿捏了捏，捏得辛凝肩膀发疼。
“看来周家以后得往影视公司发展，你不当编剧可惜了。”
周祁野跟她调情似的，脸凑得极近，五官在辛凝眼前放大，带着他身上的甘冽和烟酒气息朝她吐一口气，咬牙切齿：“老子直不直，硬不硬，你不知道？”
“好像不太行。”
“…….”
周祁野太阳穴突突直跳，在她嘴角落上一吻，警告：“这些话，我就当你酒后呓语。”
“我还没喝酒。”
“…….”
郎才女貌，亲吻动作惹得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关注。
“哇，你看你看，周祁野好宠啊。”
有人停下来看。
“走了，听说两人的关系很一般，辛凝以前还跟楚云绅好过，说不定逢场作戏。”
有人惊呼出来：“真的假的？”
周祁野抬起眼皮，冷眸迸射过去，几个女人如惊弓之鸟，赶紧溜走。
辛凝眼眸微弯：“装模做样。”
周祁野把玩她的头发：“这不是做样子。这是舍不得打骂你，只能用爱感化。”
辛凝眸中浮浮沉沉：“你怎么不用爱击退楚云绅？”
周祁野手一顿。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
周祁野一副吃人架势：“听不懂人话？”
“你是人吗？”辛凝提醒，“说了不当着外人面吵架。”
周祁野肺气炸，抬手揪揪她脸蛋，外人看来二人在打情骂俏，实际上他指尖用了点力，辛凝疼得直皱眉。
有人叫周祁野。
周祁野起身，放开指尖上那点软肉，顺手替辛凝拂开铺泻下来的长卷发，声音不大不小：“早点回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