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彬的身影摇坠着越来越远。
我心里很清楚,这些质问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的。
就像张小彬自己说的,那是他的母亲,自己是她的儿子。
某种程度来讲,张小彬其实跟我一样。
哪怕自己身心所有的伤痛全都来自于母亲,哪怕她一万次将自己推进深渊。
但当她向自己释放出一丝悔意和爱意时,我们依旧会第一万零一次地,义无反顾地朝她飞奔。
这种涌动在血脉里的羁绊,哪怕就连自己都感到厌恶不堪,也没法斩断。
我拽着书包,有点孤独地朝家走去。
哪怕我再愤怒,再替张小彬打抱不平,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根本没有任何权利和立场,站在制高点去替张小彬审判他的母亲。
那可是能做出如此美味油炸鱼骨的母亲啊。
我深知张小彬如今内心的纠结与挣扎。
这种痛苦,只有经历过的才能感同身受。
“别难过了,说到底这是张小彬自己的事,你没必要如此共情。”
吴言适时跳出来安慰我,“好歹他现在恢复上学了,说明还有希望。”
“我知道,可是他母亲那个状态,你又不是没见过,万一……”
“你能阻止得了什么呢?”不等我说完,吴言直接打断我的话。
“言一知,这个世道遍地都是苦难,过于泛滥的同情只会给你自己惹来麻烦。
你如今连自己都救不了,就别老想着救别人了。”
听到吴言的话,我沉默了许久。
“怎么不说话?”吴言见我不开腔,语气不禁软了下来。
“没什么,在琢磨你说的这句话呢。”我深吸口气,低闷着开口。
吴言说的确实没错,我如今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我一件事也做不了。
张小彬母亲为什么会被放出来我不知道,谁放她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家里有没有虐待张小彬我更不知道。
换句话讲,就算我知道后,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改变不了任何事。
想到这儿,我情绪变得更加挫败。
一路踢着石子往家走,就在离坡路还有一两百米的位置时,我忽然发现墙角边,倚墙靠着一群吊儿郎当的人。
刹那间,我警惕心倏然拉满。
我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沈礼。
只见沈礼身旁围着三个比他高的人,正猥琐蹲在墙角吞云吐雾。
只有沈礼倚靠在墙边,朝着我这个方向张望。
就在我大脑光速转动,想要绕路避开他们时,已经为时已晚。
沈礼一眼就到了我,目光直直朝我投来。
而后,他冷笑着将烟头朝地上一扔,抬脚踢了踢旁边蹲着的几个人。
“来了,就是她!”
我内心咯噔一下,脚步顿在原地。
我眼睁睁看着这群人朝我走来,下意识想拐进路边的小路。
“别进去!”吴言突然出声,“里面那条小路太隐蔽了,反而更容易让他们得手。”
“那怎么办?不可能坐以待毙吧!”我语气难免有些焦急。
这架势不用想也知道,是专程在这里给我立下马威呢。
明显是冲我来的。
我手已经下意识伸进口袋,捏紧那把折叠刀。
“她就是那个学霸啊?”
其中一个头发遮了半只眼的男人扫了我一眼,转头不屑地对沈礼说,“这不女的吗,你搞不定?”
“你千万别当她是女的,她力气大得很。”沈礼凑到这男人耳边,提醒道。
“力气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有什么出息你。”
非主流男白了沈礼一眼,一脸轻蔑地朝我扬了扬头,“我兄弟的伤,你弄的?”
我手紧紧攥着兜里的折叠刀,强忍着抽刀冲动,尽量保持冷静,“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弄伤我兄弟,是不是得道个歉?”
非主流男瞥了沈礼一眼,扭头冲我摆摆手,“我看你是个女的,就不跟你计较,给我兄弟磕个头,这事儿就算了了。”
磕头?
大白天做什么白日梦呢!
这个小混混我很眼熟,经常游离在各个网吧跟歌舞厅门口。
想必沈礼平时就是跟这种狐朋狗友称兄道弟,他知道在学校不好对我下手,所以才半路截胡,想借社会流氓的手教育我。
真是歹毒至极。
我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脚步向后缓缓后退,“磕头是不可能的,是他自己欺负女生,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不关我的事。”
“你他妈放屁!分明是你踢的劳资!”沈礼三两句话就被激得气急败坏到爆粗口。
闻言,非主流男挑了挑眉,看向我的眼眸倏地暗沉下来,“意思就是,你不跪啰?”
“你算什么东西?不跪。”我冷冷回应,悄然将刀展开,抽进袖口里。
“说实话,我一般是不打女生的,但你跟我说话的态度,真的很欠揍。”
非主流男朝我缓缓逼近,其余人也紧随其后。
我手指紧紧捏紧藏在袖口内的折叠刀。
此刻我清楚的知道,刀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提前亮出来。
对方人多势众,贸然亮出底牌极有可能被生生抢夺。
到时候反而会将自己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最后问一次,跪还是不跪?”非主流男声音近在咫尺。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不,跪。”
话音刚落,非主流男一脚踹向我的腹部。
这一脚着实很痛,我直接踉跄着朝后退了好几步。
但说实话,这种痛跟母亲打在我后背上的痛对比,简直就跟挠痒似的。
“要不换我来?”吴言语气极其冰冷。
听得出来,他已经快忍不住了。
“不用,我能解决。”我咬牙重新站直身体。
我知道吴言的脾气,绝对是不见血不收手。
一旦他出手,后果什么样不敢想象。
“别逞强,让开。”吴言态度强硬。
吴言说着,容不得我说“不”字,直接强行开始操控我的身体。
刹那间。
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迅速游走,快速灌满全身经脉。
和之前一样,我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我清楚地看着“我”站起来,朝众人冷冷勾起一抹笑。
“没吃饭吗?脚力这么轻。”吴言一开口,就是王炸。
“哟呵,不得了了。”非主流男眼中神色先是诧异,而后变得有趣起来,他朝周围人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
两个紧身裤男生一左一右朝“我”大步跨来。
两米,一米,50厘米,20厘米……
我的心整个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右边男生的手几乎贴上我衣服刹那。
吴言身形一晃,袖口寒光瞬间亮出,向上狠狠一划!
不等右边男生痛呼出声,吴言脚底原地扭转,反手握刀朝着左边横手挥去!
顷刻间,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