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夜色中,寒风凌厉呼啸,天空中暴雪如纷纷扬扬,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特鲁族领地,一座宏伟的城池内,一家酒馆的门被推开。
午夜的寒风被驱散,来人抖了抖身上的衣袍,附着在衣服上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
开门的声音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但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进门的雄性特鲁人。
“今晚瓦切尔公爵的长女将举办成人礼,城内的贵族几乎都会到场。”
低沉的嗓音响起,让本就安静的酒馆内更为寂静。
“艾德,你知道的,仅凭我们这些人做不了什么,我们甚至连内城都进不去。”
酒馆老板罗卡把冻僵的手按在橡木酒桶上,桶面凝结的冰晶在他掌心融化成血色水痕。
这个身材有些臃肿的雄性特鲁人有着粗糙厚实的皮肤,这可以帮助他抵御严寒和风雪的侵袭。
他缓缓转动酒桶底部的青铜齿轮,齿轮转动的嘎吱声在寂静的酒馆里显得极为刺耳。
浑浊的酒液缓缓从酒桶里流出,但只装满了半个杯子就再也流不出一滴。
“该死……”
他轻轻拍了拍酒桶暗骂了一句,但没敢太用力,这是他为数不多值钱的家当。
“知道他们宴会厅的壁炉烧的是什么吗?”
艾德嘴角紧绷,手掌不自觉的颤抖。
“茨米矿山每天都有人被冻死,那些带血的炎晶正温暖着贵族小姐的裙摆。”
“你们应该清楚,迟早有一天,那些矿工的下场就是我们的未来。”
艾德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的父亲就是因为交不上沉重的赋税不得不成为矿奴。
因为这可以给他的妻女争取到减税的特权,可仅仅三年,他的父亲就死在了矿山里。
“上个月我打造的门饰足够换一个月的糠包。可税务官说手艺费抵不上贵族审美税,剁了我三根手指。”
“好消息是现在正好是寒冬,伤口冻住了,不需要我在花钱去找个医师。”
角落里,一个身材魁梧的雄性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断指的手掌已经一片青紫。
他有些别扭的用左手抬起酒杯喝了一口,刺激腥辣的酒水顺着喉咙缓缓下滑,驱散了他身躯的些许寒意。
“我家五个崽子只剩俩了。”
“我想他们可能也熬不过这个冬天,我没有足够的食物来供养他们。”
“如果你们谁缺个伴侣,我想我很乐意,只需要付出一些食物。”
一位雌性特鲁人自嘲的笑着缓缓开口。
“该死,你不是在为贵族工作吗?他们没有付你工钱?”
酒馆老板缓缓走出老旧的柜台,将手里仅剩的半杯烈酒放在她面前询问道。
“每收割好100斤糠谷,50斤是固定的赋税,25斤是取暖税。”
“但今年多了一个新的税种,剩25斤里有15斤要喂公爵的赛马。”
“你知道的,我需要为我的孩子们准备足够过冬的粮食。”
闻言,酒馆老板不由得沉默,糠谷的采摘非常麻烦,即便是手脚利落的年轻人一天也采不到300斤,而且这东西加工成粮食还有不小的损耗。
他很同情女人的遭遇,但对此也无能为力,赋税越来越重,就像艾德说的那样,或许他明年也得进山挖矿了。
成为矿奴没办法为他带来半分收益,但可以减轻家人的生活负担。
“如果不是那群臭老鼠,或许我们现在的情况还能好上一些。”
另一边,在壁炉旁蜷缩着身子的雄性特鲁人缓缓开口,即便壁炉里的火焰已经摇摇欲坠,但他依旧不愿意离开,因为这里是整个酒馆最温暖的地方。
对此,所有人都不由得沉默。
在夏天的时候,城里来了一群老鼠,他们带来了不少新奇的商品,在当时形成了一股潮流。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老鼠开设的钱庄利率很高。
城里的贵族也纷纷为这家钱庄站台,要求整个瓦切尔公爵领地内的每户家庭最起码要有一个人在这家钱庄开户。
或是自愿或是被迫,不少人都拿出了本就少得可怜的积蓄存入了钱庄之中。
第一个月的时候有不少人尝试去取钱,结果还真的拿回了本金和利息。
这些穷了一辈子的特鲁人哪里见过这个,当时这个消息像暴风一样席卷了所有人,所有人都疯狂了。
不少人都觉得自己苦了一辈子,终于触底反弹了,却万万没想到是回光返照。
第二月开始,模式有了一些改变,存款一月给到的利息降低了,但如果是存三月的话利息比原来更高,存六个月的利息又比三个月更高。
他们给出的解释也很简单,每天存取款的人太多,他们人手不够。
很多特鲁人算不懂利率,但还有另一个简单易懂的说法。
六个月!让你的存款涨一半!
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让钱庄门前门庭若市。
不仅仅是贫民,还有很多贵族都排着队给他们送钱。
只是六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然后,然后这些老鼠在一个月前全部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海量的财富。
“我们应该拿回我们应得的东西。”
“就像五百年前带领奴隶反抗的辛徳奎尔一样。”
“用血和剑,为我们的后代争取生存的土地。”
艾德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再次开口。
“仅仅我们这点人?”
“不,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很多,我们还有很多同伴。”
“还记得坎尔斯吗?”
“那个从贫民窟走出去的战士?我记得他在给公爵当卫队长。”
“他被贬职了,仅仅是因为他拒绝了公爵无缘无故让他朝自己手下挥剑的命令。”
“他会为我们打开通往内城的门。”
艾德重新将兜帽戴好,深呼吸了口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比起活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我宁愿死在抗争的路上。”
说完他转身朝着酒馆外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夜之中。
酒馆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角落里的魁梧汉子缓缓站起身来。
“他说的对。”
“反正我已经没办法再举起锤子了,也不会再有比这更糟糕的结果了。”
男人笑了笑,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水,迈着大步转身朝着酒馆外走去。
来到外面,天空的暴雪不停,而黑夜的外城街道上,一个又一个的人走上街头,他们穿着朴素,手里的武器也五花八门,毫无纪律可言。
但一股肃杀的气氛却在无声蔓延,长久压抑到了极点的屈辱和愤怒化作一把尖刀,而这把尖刀最终将会刺向它的缔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