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辰到底没有拒绝,转身回房。
而顾临砚帮她拿了行李箱进房,就极有分寸地离开,离开之前,还替她将门掩上。
房间很大,里面好像还有一个内间,但这一天实在太累,宋星辰没心情也没力气再去观摩,直接大字形在床上躺下。
旁边的窗帘没拉上,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江边灯火,霓虹璀璨。
也是她看着窗外发呆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宋星辰没看,随手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中年男人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跟时序又吵架了?”
冷冷的语气,带着上位者质问下属的不怒而威。
宋星辰这时才反应过来电话那边的是谁。
周时序的父亲,周国栋。
周国栋常年在外出差,事务繁忙,不经常回江城来,她这三年来没见过周国栋,但跟周国栋通过一次电话。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通电话时周国栋的语气不善,字里行间,有一种震慑人的威压。让她觉得心里格外不适。
整个通话过程,她的心绷得极紧,大气也不敢喘。
周国栋说话,声如洪钟,如同警察审讯犯人一般,气势逼人。
她现在都能记起来周国栋当时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跟着我儿子是为了什么,要是只为了我们家的钱,我劝你早点离开。”
就这么一句,她觉得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当时她虽然下意识做出了解释,但事后想起,还是觉得自己人格受了莫大的屈辱:
她要是为了钱,根本不需要跟着周时序。钱这种东西,她有手有脚,自己也能挣!
只是后来没再通过电话,也没见过面,宋星辰自然而然就将这么一个人给淡忘了。
没想到,周国栋居然给她打电话过来了。
想必是叶青霞示意的,她的电话号码,也是叶青霞给的周国栋。
因为她没有周国栋的电话号码,当年,也是在盛世的座机上跟周国栋通的电话。
宋星辰以为她会如同当年一样,畏惧周国栋,甚至于说话也颤颤巍巍,生怕惹了对方不悦。
但,没有。
大概是因为离开了周时序,当初那种屈辱感如今想起来,也觉得不过是风轻云淡。
现在,面对咄咄逼人的周国栋,她的心情很平静。
她并不是周国栋的下属,又与周国栋并非攀亲带故,周国栋凭什么又以什么身份质问她?
再者,在离开盛世这件事上,她理直气壮,周家和周时序才是理亏的一方!
所以,宋星辰开口时,语气很淡然。
“周先生,我跟周时序并非吵架,而是分手,我希望你能分清楚目前的情况,不要对我造成无谓的困扰。”
“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么!”
话筒那边周国栋本来就冷冽的语气染上薄怒。
宋星辰不卑不亢。
“我跟周时序并未领证,也无实质夫妻关系,如今我与他也已经分手。
周先生是长辈不错,但与我非亲非故,并非我的长辈,所以也不必在我面前摆长辈的架子跟威严。”
电话那边周国栋已经怒不可遏。
“宋星辰!你是在怪我们当年没有给你一个名分?”
周国栋的声音如雷霆怒吼,但宋星辰并未被吓到,只觉得讽刺。
周国栋为什么会暴怒,因为她掀开了那层遮羞布。
在这件事上他们也心虚理亏。
他们也清楚,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他们还是做了。
很多事,现在有了对比,她能想清楚:
她在江城三年,三年来周国栋不可能都不在江城,只是对她不上心而已。
大抵于周家来说,她只不过是周时序带回来暂时安置在家里的一只流浪猫或者流浪狗。
之前乖巧懂事,留着倒也对他们没多大影响。
现在这只流浪猫或者流浪狗将人咬了,叶青霞解决不了,这才换周国栋出面。
“周先生,我只想说明白,这三年来,我并不欠周家。”
“名分或是钱,我都不稀罕。”
“我只希望离开时能各自留一分体面,免得将事情闹大,各自的脸面上也挂不住。”
最后一句,宋星辰提高了声调。
也志在提醒周国栋:她并不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要是将她惹怒了,这最后的体面,她也不会再给了。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电话断线。
宋星辰听着手机那边传来被挂断的嘟嘟声,想象到周国栋摔了手机的气急败坏,有一种一直以来的屈辱终于得报的解气。
这些话她也明知道周国栋听了会生气,会暴怒,但她最后还是说了。
他们能做的,她为什么不能做?
他们从未顾及过她的感受,她又为何要处处顾及他们的感受?
说来,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而已。
而且,话说明白了对彼此都好。
这些话之后,她觉得周家人或是周时序之后应该都不会再厚着脸皮对她纠缠不清了。
高床暖枕,远处江灯渔火,零星阑珊如画。
枕着江灯渔火入眠,这一夜,宋星辰睡得极为舒坦。
第二天一早起床,梳洗干净,神清气爽。
早起头脑清醒,而且环境安静,适合作画,宋星辰准备去古画斋。
下楼时空无一人,本来以为这个点顾临砚应该是在睡觉,没想到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早餐。
顾临砚身上系着围裙,端了两杯豆浆从厨房出来。
清晨明媚的阳光落在他好看的眉,和煦温暖:“顾太太醒了,来吃早餐。”
宋星辰还是不太习惯“顾太太”这个称呼,虽然顾临砚叫起来极为顺口流畅,但她每次听到脸上都有些微烫。
看着桌上的早餐,讪讪被惊讶替代,“这些早餐你做的?”
在她想来,顾临砚是天之骄子,又出身顾家这种名门望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应该跟古代的公子少爷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对。
“嗯。出国留学时自己照顾自己,学着做的,你试试合不合你口味。”
“好。”
宋星辰试了试,本来不抱期待,没想到味道相当好,豆浆也是恰到好处的淡甜。
她向来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就是还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顾临砚那样的天之骄子,应该是如在神坛,高高在上,不沾人间烟火。
还是接触下来才知道,好像他也并不是那么不沾人间烟火。
就如此刻,本应高坐神坛的天之骄子入了凡尘,为她洗手做羹汤。
沾染了烟火气的顾临砚,好像也不似她想象中那样高不可攀,不可触碰。而只是站在她面前,实实在在的一个普通人。
“这么早起来,是有工作要忙?”
顾临砚声音温和。
宋星辰简单扼要地回,“嗯。有一幅画,这两天客户就要,有点赶时间。”
“那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话语极有分寸,却又透着关切。
宋星辰心中一暖,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