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改变思想与围城
有时候并不能怪那些被羯族人养大的汉人为羯族人效命。
因为他们从婴儿时期被羯族人养大，羯族人不会告诉他们，他们其实是汉人。
所以像石闵这样的汉人孩童，他们眼下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汉人。
从他们记事以来，看到的身边人都是羯族人，他们被灌输的也是为羯族而战，效忠石虎。
历史上，冉闵之所以知道自己是汉人，且后期反羯族而归汉，反而带领汉人屠尽羯族。
是因为他成年以后，羯族早已占据北方大半个江山，势力如日中天。
羯族周边没有太强大的外敌，便不怎么需要那些养大的汉人效命来增强实力。
加上冉闵乃项羽一样的人物，所有同辈的羯族人都没有他那么耀眼。
他自然而然被羯族人排斥打压，自然而然有羯族人不断在他耳边告诉他，他其实是汉人，身体里流着的是汉人血脉，而非羯族人血脉。
说得多了，以此为借口排挤打压得多了，冉闵不想做汉人都不可能。
加上羯族人长相本身就汉人有明显的区别，冉闵也只能与那些同为羯族人养大的汉人将领一个圈子，久而久之形成了以他为核心的汉人势力集团。
随着势力越强大，与羯族人的矛盾越严重，最终无可调和，不死不休的冲突爆发。
刘绍无论是看在常建新的面上，还是基于自己的考虑，都打算给石闵一个机会。
他也相信汉家血脉，汉家文化的力量，能让石闵很快认识到自己其实也是汉人，自己的仇人其实是羯族人。
“派一队有经验的人去五万多老弱妇孺之中也搞一次诉苦运动，让石闵那几个也一起参与，等经历过一次诉苦运动，了解羯族人对汉民有多么残暴可恨。”
“再慢慢告诉他们的来历，让他们知道他们自己长得与羯族人不一样，反而长得和汉人一样，他们其实本身是汉家血脉，只不过婴儿时期被羯族人抢走养大，甚至他们的父母兄弟都是被羯族人杀害，羯族人才是他们的仇敌……”
刘绍做出一系列安排。
接下来半个月，遵照刘绍的命令，唐军在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之中也搞了一次诉苦运动。
五万多老弱妇孺之中没有一个年轻人，而他们之前肯定都有自己的家人。
每一个老弱妇孺都有儿子女儿，或者父母被羯族人强征为奴。
还有大量婴儿被羯族人抢走或者残害。
羯族人不仅以汉民为奴，还以汉民为食，残暴到了极点。
每一个汉人老弱妇孺都与羯族人直接有血海深仇。
他们的经历说出来，每一个人都是惨绝人寰，闻者落泪。
石闵等几名参与刺杀刘绍的孩童被强押在附近旁听。
汉人老弱妇孺述说出来的一件件苦难，老弱妇孺们越说眼中越透露出无与伦比的仇恨，好似恨不得生吃羯族人的血肉。
石闵几个虽然只是羯族人养大的汉人，本身并不是羯族人，但是他们刺杀刘绍是所有老弱妇孺都知道的事情。
许多老弱妇孺经过诉苦运动以后，激发出浓浓的对羯族人的仇恨，恨不得生吃羯族人的血肉。
可惜周边又没有羯族人，一些人便看石闵几个犹如看羯族人一般，更有人想扑上去直接从石闵几个身上撕咬一块血肉下来。
石闵几个被石虎专门挑选出来，心智毅力都是羯族人养大的汉人孩童里面的佼佼者。
然而他们的心智和毅力，在汉人老弱妇孺仇恨无比，甚至一度想把他们当做羯族人生吃他们身上血肉的目光下，也吓得脸色发白，惊恐不已。
如果不是有唐军士兵在一旁制止，怕是石闵几个已经在诉苦运动过程中被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分食了。
毫无疑问，诉苦运动对石闵几个的心理冲击无比巨大。
他们以前的认知只有为羯族而战，以及绝对忠心大将军石虎。
诉苦运动只是让石闵几个了解到羯族人的残暴，知晓无论汉人百姓如何报复羯族人，都是羯族人应得的。
想要真正改变石闵几人的思想，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其实是汉人的身份，以汉家血脉为荣，同时仇恨羯族人，还不太够。
为此，刘绍专门安排一队唐军士兵，带着石闵几个去弘农郡，那里曾驻扎有羯族士兵，留有很多羯族人作恶留下来的遗迹。
除了了解羯族人的残暴，了解他们是如何在羯族之中长大，他们都是婴儿时期全家都被羯族人杀害，然后被羯族人抚养。
而家族人抚养他们长大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杀害自己的同胞等一系列真相以外。
也派遣教书先生，教导他们几个汉家历史，汉家曾经的辉煌。
告诉他们，要崇拜英雄，汉家历史上多的是英雄。
“数百年前汉家便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十八岁便率领八百人深入草原千里，斩游牧胡人两千余颗首级，二十岁指挥河西之战，二十二岁指挥参与漠北之战封狼居胥。”
“汉家有辉煌的历史，有无数英雄，现如今的羯族石勒、石虎，看似枭雄，实则与汉家历史上的真英雄相比什么都不是。”
石闵几个毫无疑问从小被教导石虎是世间最大的英雄，羯族是世间最强大的势力。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要先打破他原有的认知。
“你们觉得羯族很强大吗？我告诉你们，去年二十六万羯族大军攻打大唐，却被大唐所败。”
“羯族伪帝石勒被我们太子殿下率军追杀出萁关，他亲自率领的十一万大军只剩不到五千骑随他逃出了萁关！”
“洛阳城里那位羯族大将军石虎，去年萁关以外，他亲自率领近三万精锐骑兵，却被我们太子殿下率领万骑便正面击败！”
“都不用说去年的事情，就眼下我们大唐兵围洛阳城，我们五万多唐军将士便可围城内十万羯族大军。”
“城内还是石虎在亲自指挥，石虎空占优势兵力，却不敢出城与我们大唐铁军决战，只敢派你们几个本身汉家血脉却被他们欺骗的小娃娃混在老弱妇孺之中搞行刺，简直是鼠辈作为！”
听到教书先生直接以如此不屑的语气，说石虎是鼠辈！石闵等几个孩童眼睛都不受控制的睁大了一下，情绪之中有着隐忍，有着混乱。
显然他们的思维与认知已经开始被冲击得开始出现了混乱。
唐军大营，中军大帐。
刘绍听到下面的人禀报石闵几个现在的情况，他非常满意，情绪出现了混乱这是好事。
不破不立，先击破石闵几个原先的认知，后续才能重塑他们的思想。
此刻明显已经初见成效！
与此同时，五万多老弱妇孺休养到现在，身体素质也已经恢复了许多，至少比他们被羯族人强行驱赶之前都还要好一些。
“洛阳城下毕竟属于战场范围，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大战起来，老弱妇孺们还是应该往后方迁移，先迁到弘农郡吧。”
这是刘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的决定。
最初是考虑直接将这五万多老弱妇孺全部迁过黄河，迁到晋阳五郡的大唐核心疆域范围内。
不过刘绍后面考虑到，将来攻占洛阳城以后，洛阳城内以及洛阳盆地区域，怕是几乎找不出几个汉民百姓，这肯定是不合适的。
所以他便想先把这些老弱妇孺迁到弘农郡暂时安置，等洛阳之战结束，大军攻占洛阳一带以后，再直接迁回到洛阳一带。
有人口的疆域才是真正的疆域。
整个淮河以北可能只有四百来万汉人，现如今晋阳五郡便已经有近百万了，还把太多汉民人口集中到晋阳五郡去，并不妥当。
……
五万四千多汉人老弱妇孺启程迁移，他们把搭建帐篷的三色雨布也一起拆了带走。
因为前往弘农郡的路上如果遇到下雨，还可以直接用来遮挡雨水。
到了弘农郡以后，额外搭建帐篷的时候也还要继续使用。
当天晚上，常建新例行联系，刘绍向他提出需求：
“希望神仙您能额外准备一批粮食，一些盐，一些食用油，以供迁到弘农郡的老弱妇孺吃食。”
常建新爽快的回应道：“可以。”
沉吟了一下，他继续道：“现在才进入七月份，老弱妇孺们到了弘农郡，可以暂时先开垦种植一些红薯、土豆，能做到一定程度的自给自足。”
虽然粮食可以从黄河以内的大唐境内运输，也可以常建新从现代时空时不时提供一批过去，只要刘绍定期去一趟弘农郡即可。
但是总不能单纯只养着这么多百姓，让这么多百姓长时间无所事事吧？
肯定还是让百姓们自己种一些东西，自己解决一部分吃食好一些。
“神仙您所言极是，确实应该让百姓们在弘农郡也自己开垦种植一些东西，稻谷、小麦肯定来不及，红薯和土豆的话……”
现在已经是七月上旬，刘绍其实不确定百姓走到弘农郡以后，又要开垦田地，真正种下去的时候，等到今天入冬能否得到收获。
面对刘绍的担忧，常建新说道：
“土豆应该没问题，大不了就是个头没那么大。红薯的话未必要吃地里长的红薯个头，红薯叶子也可以直接当菜吃，就当是种青菜了，能吃到入冬的时候就行。”
“其实如果可以，种植玉米，才真正能赶在今年入冬之前收获。”
“可惜玉米需要的土地精细程度不比小麦差，弘农郡那边几乎全是荒地山地，肥力很差，首次开荒便直接种植玉米，怕是产量会很低。”
常建新继续和刘绍商议一些细节。
“红薯种子的话，你可以下令河东郡那边割一些红薯藤运过黄河，土豆种子的话，我在这边帮你采购一批过去。”
“既然要开垦土地，那么锄头、镰刀、犁等农具也不能少，趁着老弱妇孺走到弘农郡需要时间，我便在这边也准备好一批农具，到时候一并给你送过去。”
等五万四千多老弱妇孺走到弘农郡以后，刘绍也才会快马亲自赶到弘农郡，到时候常建新也才能把物资通过刘绍直接送到弘农郡。
断开和刘绍的联系以后，常建新打电话让管理农贸公司的尤小柔。
“你带笔记本电脑过来我这边一趟。”
此次需求的种类比较多，量也比较大，单纯发信息字太多太累，常建新很懒。
“好的，老板。”电话那边，尤小柔回应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接近八点钟，尤小柔居住的小区距离常建新现在所在的市中心高档小区大平层只有一公里左右。
虽然因为女儿的关系，常建新晚上真正睡觉的地方都是别墅那边。
但市中心大平层这边还是他联系刘绍，以及安排采购的时候最经常待的地方。
不到十五分钟尤小柔就带着笔记本电脑到了。
常建新也不废话，直接开口说道：
“采购一千吨土豆，大小全部要，给你报价是一块钱一斤。”
单纯用来当种子，自然不可能用得了这么多土豆。
五万四千多老弱妇孺，一个年轻男丁或者女子都没有，人均劳作效率毫无疑问会很低，加上时间来不及，不可能让他们开垦太多土地。
预计人均开垦耕种半亩左右土豆，一分左右红薯，人均需要开垦零点六亩，总共只需要开垦三万三千亩即可。
多余的土豆，可以先当粮食吃。
新鲜土豆吃上十天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超过这个时间可能会发芽。
“大米采购七百吨，面粉采购三百吨，玉米粒采购一千吨。”
这个数量的主粮，老弱妇孺每天每个人算零点八斤，够吃三个月左右时间了，加上新鲜土豆能吃半个月，这批粮食足够吃三个半月将近四个月了。
到时候如果洛阳之战还没有打完，刘绍会再去一趟弘农郡，再安排一批。
“盐采购三十五吨，大豆油采购七十吨。”
这些也基本上够吃三四个月了。
接下来是各种农具。
以老弱妇孺们的身体素质，恐怕没人能拉得动犁，不过常建新也不打算只送镰刀锄头过去，犁他也依然打算送一批过去。
毕竟现在可能用不上，过一两年却肯定能用得上。
这笔订单的物资加在一起足足三千多吨，数量堪称巨大。
不过因为都是一些一两块钱一斤的东西，加在一起才一千万左右金额，而且利润率很低，也就百分之十几罢了。
五万四千多老弱妇孺们用了三天时间走到弘农郡。
刘绍从洛阳城下的唐军大营前往弘农郡，也是一连待了四天时间才返回大营。
毕竟三千多吨物资，哪怕常建新能一次性送，刘绍能一次性接受完，那么你也得等厂商一车一车的拉来，卸货到仓库。
前后七天时间能运完以及卸完三千多吨物资，已经算很快的速度了。
不管怎么说，五万四千多老弱妇孺的事情都算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后续刘绍便只需要安心打好这场洛阳之战即可。
……
洛阳城内，唐军兵围洛阳城至今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
石虎从洛阳城派出去的斥候，能在唐军斥候与唐军骑兵的搜寻下藏得住的很少，能探听到唐军情报，或者那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情报的更少。
不过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从唐军大营后方数百米，启程迁往弘农郡，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不难探听到了。
石虎很快便得到消息。
“石闵那几个废物，竟然没能得手！”
石虎脸色很难看的骂了一句。
一个月时间过去，而且那些汉人老弱妇孺已经开始迁往弘农郡去了，意味着石闵等人无论是已经动手失败，还是还没有动手，现在都肯定没有机会了。
虽然说他挑选石闵等几个人混在汉人老弱妇孺之中，寻找机会刺杀唐军主帅刘绍，原本也没抱多少希望。
但真没有成功，还是不免失望，忍不住唾骂两句。
通过瘟疫打击唐军，以及通过刺杀让唐军发生混乱，这两个计策现在看来都失败了。
那么接下来便只能进入真正的拼粮草消耗的阶段。
对于石虎来说，虽然唐军把那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全部都迁去了弘农郡，可以集中所有精力打这场洛阳之战了。
但不管怎么说，那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在弘农郡，也还是要吃唐军的后勤粮食，消耗唐国的粮草库存。
区别只在于，弘农郡距离唐国的河东郡只隔了一条黄河，唐国运粮到弘农郡距离不远，消耗远没有运到洛阳这边来得大。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唐军兵临洛阳城，石虎便一直在想方设法探知唐军的粮草运输通道。
不过很奇怪，他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唐军用什么方式运输粮草，粮草又是走的哪一条道路运到洛阳城外唐军大营，多长时间运一批……
理论上来说，五万多军队，其中还有三万多骑兵，战马四五万匹，所需要的粮草消耗非常巨大。
哪怕唐国的河东郡到洛阳城外唐军大营只有三百多里，就粮草运输而言，不算太远的距离，路上消耗不会太大，不至于十斤粮食才能有一斤运到前线。
可就算是运十斤到十斤，这运输规模也肯定不小，不会很难探听到才是。
石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唐军压根就没有粮道，压根就不需要从后方运输粮草物资到洛阳城外大营，他的认知依旧被传统局限。
当然，就算羯族斥候现在有人能把消息送进洛阳城内，告诉时候唐军根本没有粮道这种事情，石虎也肯定不相信，反而可能会杀了传回这种消息的斥候。
毕竟这种事情太超出石虎的认知了。
“唐军从兵临洛阳城下那一天算起，粮草应该最多能支撑八个月时间。”
“那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数量只比唐军士兵少一些，不敢说分走唐军一半粮食，但哪怕只分走两成，甚至一成半的粮食，也能让唐军的粮草少坚持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
石虎最初其实只预估唐军的粮草能用半年，但为了稳妥起见，他不得不高估再高估的计算唐军的粮草能用一年！
这一年的粮草支撑时间，从唐军南渡黄河，离开晋阳五郡开始计算。
唐军攻占弘农郡，直至兵临洛阳城下，过去了四个月时间。
“意味着唐军的粮草，最多只能在洛阳城下坚持六个月左右，而现在已经超过了一个月！”
“那么我只需要在洛阳城内再坚持四个多月，唐军粮草就将耗尽。”
“到时候唐军要么退兵，如果唐军强撑的话，很可能出现歼灭唐军的绝佳战机！”
石虎倒是希望唐军粮草不济以后，继续在洛阳城下强撑围城。
“相较于唐军的粮草只能再撑四个多月，我在洛阳城内囤积的粮草，加上其他手段，足足还能支撑八个月以上，唐军绝不可能耗得过我！”
石虎非常自信。
值得一提的是，石虎所说的‘其他手段’，包含了把除士兵以外的其他所有两脚羊充作军粮。
要说石虎既然会用两脚羊来充作军粮，过去十几年羯族军队征战天下，用两脚羊充作军粮的次数很多，为什么从洛阳一带以及荥阳郡的一部分搜罗出来的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不留着当可以充军粮的两脚羊？
原因除了石虎要在汉人老弱妇孺之中混进去疫病与刺客之外。
还有就是，充军粮你不可能养到粮食吃完了，逼不得已再充吧？要知道两脚羊也是要吃粮食才能活着的。
而如果从一开始就直接先充作军粮，吃完了后面才吃真正的粮食。
汉人老弱妇孺本身就很瘦，只有皮包骨，充军粮也吃不了几天。
这场洛阳之中的比拼，拼的是哪一方粮草能支撑更久。
与其拿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充军粮让城内守军多支撑十天半个月，还不如利用他们消耗唐军一两个月的粮食，让唐军能少支撑一两个月时间。
石虎自认为他在这方面的算计是成功了的，唐军必然因为收拢安置那五万多汉人老弱妇孺，而在洛阳城下粮草少支撑一两个月时间。
“传令到城外，让斥候继续探查唐军的粮道，找不到唐军粮草，本大将军最后一个算计岂不白费？”
石虎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寻找唐军的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