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当翡翠镯子第三次重重地撞上红木桌沿时,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与此同时,蔡柯沉稳的脚步声穿透了窗外磅礴的雨幕。
“沈先生,钟小姐,有位杰尼斯先生来访,现在在别墅外等候。”蔡柯汇报道,最近别墅又增加了一道安保,由蔡柯跟蒋东明直接负责。
“带他去西厅。”沈渊面色沉稳,不慌不忙地慢条斯理扣上衬衫纽扣。
众人穿过回廊时,密集的雨声中混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让人的心愈发揪紧。
待走进西厅,只见杰尼斯正仰头盯着墙上那幅1937年的大屿山海域图,他的脚边,是一只翻倒在地、已经摔得粉碎的景德镇茶盏。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领口处金线绣制的英建集团徽章在吊灯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
“沈先生真是深藏不露。”他操着一口生硬的粤语,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目光扫过随后进来的女眷们,话语里带着一丝嘲讽,“连收购三光汽船都要借美人出手。”
钟楚红闻言,突然轻轻笑出声来,那笑容里充满了戏谑,“杰尼斯先生对昭和二十年的海事法修订案很熟悉吧?您祖父当年作为驻日武官,可是亲自参与了大屿山填海协议的修订。”
听到这话,英国人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倒是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在荧幕上光彩照人、看似只是个花瓶的女明星,竟对他家族最隐秘的发家史了如指掌。
就在这时,钟楚红突然将那份《大屿山海域开发权转让协议》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泛黄的纸页在碰撞中惊起了一层薄薄的浮尘,“1945年日本投降后,英建集团通过三光汽船转移在华资产的手段……”她不紧不慢地抽出内页的批注,眼神坚定地直视着杰尼斯,“这份影印件来自剑桥大学殖民史档案馆,杰尼斯先生需要对照一下吗?”
杰尼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青一阵白一阵,他紧咬着牙关,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哼,你们以为掌握了这些就能奈何得了我?”杰尼斯强装镇定,冷笑一声,试图挽回些许颜面,“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沈渊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杰尼斯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慌乱:“杰尼斯先生,你太高估自己了。这些证据足以让英建集团在港城乃至国际上的声誉一落千丈。你觉得,英国那些董事会的老家伙们,会怎么看待你把公司拖进这样的泥潭?”
杰尼斯的身体微微一震,沈渊的话戳中了他的要害。他心里清楚,一旦这些事情被公开,他在公司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杰尼斯先生对景德镇瓷器很有研究?”钟楚红微微蹲下身子,动作优雅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她那鎏金的指甲轻轻刮过釉面下的金属层,“这款青花缠枝莲纹盏,是明宣德年制,是秀姑拍回来最贵的一套茶盏,可惜了。”
“钟小姐对古玩的造诣……”杰尼斯讪讪一笑,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楚红打断。
“不如您祖父对鸦片的熟悉。”钟楚红冷着脸,突然展开一幅泛黄的卷轴,货单上赫然盖着怡和洋行的鲜红印章,那印记仿佛是历史的控诉,“1938年经三光汽船转运的五百箱印度鸦片,收货人写着杰尼斯·威尔逊。”她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杰尼斯,眼中满是威慑,“需要看看当年海关署调取卸货记录吗?我想美国人应该会对英国政府当年的事很感兴趣。”
杰尼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整个国际社会舆论都在反战,如果这份材料出现在美国人手中,在联合国会议上公开,威力比“小男孩”差不了多少。
“听说贵司新购的勘探船叫‘黑潮号’?”沈渊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都仿佛敲在杰尼斯的心上,“真巧,1946年被凿沉的日本运输舰也叫这个名字。杰尼斯先生,英国本土那些官员会选择一条狗当白手套吗?”
英国人的金丝眼镜因为他的慌乱,滑落鼻梁,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不过动作跟意识似乎脱节了,眼镜卡在脸颊上,显得凄凉又滑稽。
暴雨骤歇,天边泛起一丝曙光。
杰尼斯的双腿微微颤抖,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神却忍不住四处游移,试图寻找一丝转机。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杰尼斯强撑着挺直腰杆,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我的人已经到了,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别想好过。”
“我们并没有想要将你怎么样,好好考虑一下,身败名裂?或者,继续当你的英建集团亚太负责人?”
杰尼斯听到这话,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你到底想怎么样?”杰尼斯终于放下了强硬的伪装,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很简单,”沈渊说道,“英建集团退出大屿山项目,说服英国政府停止对大屿山的觊觎。”
“这不可能!”杰尼斯下意识地反驳,“英国本土那些官员不会同意的!”
“那是你们的事,”钟楚红冷冷地说。
沈渊走上前,轻声说道:“杰尼斯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是现在配合,还可以给英建集团留一点颜面。就算你不配合,这份《大屿山海域开发权转让协议》也足够让美国人兴奋了。”
大屿山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新界的一片孤岛,没有跨海隧道就不会有未来,跨海隧道恰恰就在大屿山海域开发规定的范围内。
杰尼斯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选择。过了许久,他终于长叹一口气:“我需要和董事会商量一下。”
“可以,”沈渊说道,“但你最好尽快,我们的耐心有限。”
杰尼斯拿出手机,拨通了董事会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用英语低声汇报着这里的情况,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沮丧。
趁着杰尼斯打电话的间隙,沈渊和钟楚红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明白,无论英建集团退不退出,这场较量都算是真正结束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暂时性终止大屿山开发,直到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