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长公主府,墨香院中,苏泽佑的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
一张喜极而泣的脸映入眼中,他轻轻唤了声,“娘亲……”
儿子的眼中多了一抹清明,谢君柠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泽佑,你感觉怎么样?”
苏泽佑有些头晕,“娘亲,我是病了吗?”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是不是儿子看错了,娘亲的脸上怎么多了那么多的细纹?”
谢君柠实在忍不住,扭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她攥住了儿子的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苏泽佑小声说了句,“娘亲,疼……”
谢君柠赶紧撒开手,“都怪娘,是娘弄疼你了。”
万惠娴抹了抹泪,“长公主,先让妘神医给公子瞧瞧。”
谢君柠急忙把位置让了出来,“瞧我,这一激动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妘璃能理解,痴傻了七年的儿子好了,换谁都平静不了。
她坐在凳子上,玉指往手腕上一搭,认真把起脉来。
苏泽佑好奇地看着她,“姐姐这样年轻,竟是个大夫?”
妘璃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苏泽佑一看,立马闭上了嘴巴。
少时,妘璃收回了手,“还认识我吗?”
苏泽佑想不起来,只觉得有些头疼。
妘璃观察了一会儿,“想不起来就不要想。”
“嗯。”
“昨日发生的事儿,你还记得吗?”
苏泽佑奇怪道,“昨日不是萧丞相的寿宴吗?姐姐问我这个做什么?”
妘璃转头看向身后的上官子贤,就见对方点了下头。
昨晚,她已经向上官子贤仔细询问了有关噬魂蛊的事情。
噬魂蛊确实是上官子坤鼓捣出来的,就是有一个缺点,在人中蛊之后,要一个日夜才会起效,而且起效也慢。
她现在可以百分百断定,苏泽佑就是在萧府中的蛊,至于萧宏哲知不知道,那就不好说了。
谢君柠问,“阿璃,这七年之间发生的事泽佑都不记得了吗?”
妘璃点了下头,“不记得也没关系,不要刻意让他去想。等他恢复几日,告诉他实情就可以了。”
苏泽佑是在长公主府长起来的,而且相当聪明。
听了二人的对话,就知自己出了事儿。
他坐起身来,抬起自己的手瞧了瞧,又让万嬷嬷拿铜镜过来。
万嬷嬷看了妘璃一眼,见她点头,才把铜镜拿了过来。
苏泽佑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抬抬下巴。
“哎!”他撂下铜镜叹了一声,而后看向自己的母亲,“这些年,娘亲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谢君柠上前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不辛苦,娘亲不辛苦,只要你能好,让娘亲做什么都行。”
苏偌琳在一旁看着,是直掉眼泪。
老天保佑,泽佑总算是好了。
她扭身冲着妘璃和上官子贤深深福了一礼,“多谢妘神医、上官公子再造之恩。”
她这一礼是替她逝去的苏家人行的。
妘璃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凌夫人不必这样,我们是收了诊金的。”
苏佑琳借着她的手直起了身子,“这是两码事,作为医者看病收诊金是应该的,但你们的这份恩苏家是不会忘的。”
苏佑琳是发自真心的感激,泽佑真要是这样一辈子,苏家也就绝了后。
谢君柠松开了自己的儿子,“泽佑,你口中的姐姐是璟默的未婚妻,你以后就唤她表嫂。”
苏泽佑震惊了,“三表哥不是……”
话没说完,他赶紧住了嘴。
屋中几人都笑了起来。
这般轻松的氛围,谢君柠好久没有感受到过了,“这事儿娘亲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她看向妘璃,“阿璃,平日泽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他身子刚恢复,近些日子会偶尔感到头疼或者是眩晕,这都不要紧,我开个方子先吃上三日,三日后我会再过来。”
妘璃没把噬魂蛊一事当着苏泽佑的面说出来,毕竟对方的心理年纪不过十二岁。
“好……”谢君柠是感激的。
妘璃留了方子,又仔细叮嘱一番,而后就与上官子贤和阿大,三人一起离开了。
万嬷嬷和苏偌琳一直送到府门口,见马车从街角消失才转身回府。
马车驶出了一段路,上官子贤直接在路口下了马车,往秋府的方向去了。
阿大一甩马鞭,赶着马车回妘府了。
暗中跟着的人略一琢磨,舍了妘璃,跟上了上官子贤。
可跟着跟着,他就发现了不对,自己怎么跟到了一个死巷子里?
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是被故意引过来的。
来路肯定不能走了。
他左右看了看,只有越过院墙这一条路了。
于是,他纵身往上一跃,刚要跳到墙头上,猛然间,一记铁拳从天而降。
他避无可避,连抬手抵挡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拳砸在脑袋上。
“砰”的一声,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再看他的脑袋,血淋淋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彭榛抬脚踢了他一下,“子贤兄,夜大哥,你们出来吧。”
夜钊和上官子贤从院墙的另一头跃了出来。
二人打眼一瞧,这死状实在是有些惨烈。
上官子贤问,“夜大哥,这尸首怎么处理?”
“王爷说了,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上官子贤挑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阿璃看上的男人。”
彭榛看着地上的尸首,嫌弃道,“就这?还敢派来跟踪?这种货色在杀殿能活过半日,我就叫他祖宗。”
杀殿之所以能成长这么快,完全是因为妘璃用的是末端淘汰制。
被淘汰之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所以,想加入杀殿,第一步就是要签下生死状。
这之后的三日,这些人就会成为被猎杀的目标。
追杀他们的就是杀殿之中的高手,只要能活过三日,那就是杀殿的正式成员了。
至于那些没活过来的,妘璃也会厚葬他们。
但是,能活过三日的,十不存一。
所以,这种程度的跟踪者,在彭榛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
夜钊弹了个响指,自巷子口走进来两名隐卫。
他们手拿黑布一裹,就把地上的尸首抬了起来。
夜钊冲上官子贤和彭榛抱了抱拳,“我去趟瑞王府,晚上请二位喝酒。”
彭榛回道,“忙你的去,晚上那顿酒你可跑不了。”
夜钊跟他们已经混熟了,呵呵一笑,就带着两个手下往瑞王府去了。
上官子贤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问,“今日瑞王在府中吗?”
彭榛答道,“在,听说是染了风寒,今早告了假在府中养病呢。”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这不是跟战王府的人混熟了吗?有什么消息不用问,他们就会告诉咱们一声。”
上官子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咱们也回吧,我得好好补一觉。”
“嗯。”
就这样,二人慢慢悠悠地回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