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宫秋色笼着深宫,下人们来来往往,只要抬眼一看,便能瞧见皇宫中央那棵拔地而起的银杏树。
银杏树已经黄了大半,积了满地黄花,映得四周景色红黄交错。
九阶狐妖既可来人间,那么她妙音,又有何不可?
“皇上,您是个明事理的人。”妙音笑笑:“这混元伞庇佑着你人族,但若是三界真的开战,你人族,又能安然无恙到几时?”
她不紧不慢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我向您保证,混元伞交给我,我定保你人族不受三界的战火侵扰。”
皇帝脸色苍白,只警惕地看着她:“朕为何要相信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妙音挥挥手,银杏树后立刻走出来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
“这位……”她顿了顿:“算是我的弟子吧。”
青姒安静地走到了她身后,配合她低声道:“师父。”
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是无极宗的人,皇上连她也不信么?”妙音笑问。
闻言,皇帝眉心一动,抬眼看去:“无极宗的人?”
青姒应着,掏出了始终留着的腰牌:“弟子正是。”
在答应无极宗来人间除妖之时,皇帝便知晓人数不可能只有二位。
后来他也私下里打探过,除了来面圣的那两位弟子,还有三位则是分别去寻找妖怪的踪迹了。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有混元伞在,他们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人间动手。
他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此番还要依靠无极宗的弟子除妖。
但眼下,却有另一位无极宗弟子出现在眼前。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看向了妙音:“她是你弟子,那你是无极宗内的长老?”
妙音盯着桌面上的棋盘,沉默半晌。
“是。”
“朕此前并未收到有无极宗长老亲临的消息。”皇帝沉声。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妙音笑了笑。
光是猜猜,也能猜到江挽他们来人间除妖是为了什么。
以除妖的功劳,暂借混元伞一用,从而救出扶泽。
但妙音不愿。
她不仅要复生沧月族数十万人的性命,也要扶泽活着来见她。
素来都是二者选其一,但她偏偏两者都要。
妙音忽然间就有点期待,若是江挽除了妖怪后,得知混元伞没了,是怎样一番精彩的表情?
“江挽那丫头答应来除妖,亦是与我一般,瞧上了混元伞。”妙音道:“她借去混元伞,却无法保你人间无恙,但我不是。”
“在这动乱结束之前,我必可以让你人间安然无虞。”她抬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对面的人:“想来皇上也听说了,魔界孽天柱动摇之事。”
皇帝心底微颤。
见他神色松动,妙音笑容更甚。
她此前还在觉得,顾双闻将扶泽活着的消息告诉她,是一个错误。但眼下,她却并不这么觉得了。
若顾双闻没有告知她,妙音只会杀人夺镜,届时不仅江挽活不了,扶泽也活不了。
但顾双闻偏偏告诉她了,自那日天罡阁分别后,妙音回去想了许久,其实自己……也不是不能救扶泽。
她自会让青姒顶着自己的身份,拿着混元伞强闯噬仙台,而她,便可以去取护心镜了。
即便青姒身份败露,妙音也无须担心那些人会找上自己。
她有足够的实力,保青姒、扶泽安全存活。
“你取混元伞,当真是为了救人?”皇帝目露怀疑。
妙音拾起一颗黑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然。”
“可会祸及他人?”皇帝沉声询问。
妙音直起身子,望着棋盘上仅有的黑色棋子,颇感无趣。
她一人下棋下到现在,对面的人却始终不落子。
索性就一颗一颗拾起黑子,重新放回了盛着黑棋的碟中。
“若你知晓我救的人是谁,便会知道会不会祸及他人了。”妙音笑。
皇帝拧眉:“是谁?”
“这个嘛……暂时还不能说。”她神秘一笑:“不过待我将他救出,他是不可能对这苍生见死不救的,皇上就当我救了个救世主吧。”
闻言,他唇角一抽。
什么样的救世主还需要别人去救?
“怎样,皇上觉得,这个交易如何?”她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皇帝仍然有些不放心:“你有何能力,能护我人族一界?”
混元伞于人间而言至关重要,如此轻易地交出,万一对面的人不讲信用该如何是好?
何况,她自称是无极宗长老,纵使无极宗名气再大,里头又有几个长老敢放出狠话,能护人族一界无虞?
若说保护一个小宗小派,他也便信了。
但这偌大的人间,单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护得住?
皇帝自是不信的。
“好说好说。”妙音似乎早就猜到他会如此问,眼神示意了下,身后的青姒便走上了前。
她抬手,一柄黑色流华的巫杖瞬间出现在手心。
妙音笑着接了过来:“此乃圣玄杖,残留的神器之一,皇上读书万卷,应当在书上见过吧?”
皇帝眼神微凝。
他的确见过。
灵息族有护山神树不息,神器长生剑;沧月族有护山神月望舒,神器圣玄杖。
圣玄杖亦可护沧月神族,更莫要说这区区人间,若以圣玄杖来交换混元伞,他自是愿意的。
只是……
“圣玄杖,为何会在你手中?”皇帝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她。
妙音衣袖一挥,翩然起身:“皇上,这就不必多问了,圣玄杖与混元伞——”
“您选一个?”她笑。
……
魔界的雪终是停了一日。
自上次唤妄尘来相见后,玄羽的身子也日渐转好。
妄尘想要的,无非就是打开神魔谷,对于玄羽反悔此事,他自是恨。但他未曾想到,玄羽有一日会松口。
既如此,就没必要让玄羽去死了。
毕竟玄羽亲口答应过,一切事成之后,会将魔尊之位让给他。
对此,玄羽立下了血誓。
妄尘即便是不想信,也得信了。
“你真的不阻止我摧毁孽天柱?”妄尘眯眯眼,看向对面的人。
玄羽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只是叹道:“只要你留他一条命,其余的……”
“随你。”
妄尘咬牙冷笑了声:“还真是爱子入骨。”
“那么,对于护心镜,你可还要寻来?”他问。
护心镜?
玄羽眸光有一瞬茫然。
他似乎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想起此事了。
妄尘望向窗外苍白的雪景,淡淡开口:“你若是要,我便替你夺来。”
闻言,他只是笑:“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