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福生,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守着咱这青山坳里的几亩薄田过了大半辈子。我有俩儿子,老大叫李宏,老二叫李涛,他俩打小就机灵,不甘心窝在这穷山沟里,早早就奔城里打工去了。
每年快过年的时候,我这心里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巴巴地盼着他俩回来。他俩也争气,每次回来都穿得光鲜亮丽,还大包小包拎着不少城里的稀罕玩意儿,惹得村里乡亲们一阵艳羡。我这虚荣心呐,也跟着蹭蹭往上涨,私下总跟他俩念叨:“儿啊,咱在村里活的就是个脸面,你们在城里赚了钱,得置办点显眼的东西,让大家伙都瞅瞅,咱老李家可不比别人差。钱存着有啥用,得亮出来才有面儿。”
头年,李宏咬着牙弄回来一辆小轿车,那锃亮的车漆,在村里土路上一跑,扬起的灰尘都好像沾了光。我乐呵得不行,当下就买了几大挂鞭炮,噼里啪啦放了好一阵,鞭炮声震得村口老槐树的枝丫都簌簌抖,像是也在给咱家道喜。第二年,李涛也不甘示弱,分期买了辆更洋气的车开回来。
年三十那天,我让他俩把车在村里慢悠悠绕上一圈,还一个劲儿催着多按喇叭。他俩那车一进村,喇叭声就跟打鸣的公鸡似的,扯着嗓子响,把村里男女老少的目光都给拽了过来。车停在村道两边,中间只留个窄缝儿,乡亲们路过,嘴里都念叨着:“福生啊,你家这俩小子出息喽,车真气派!”我得意得脸上褶子都快开花了,嘴上还谦虚着:“嗨,就一代步工具,代步工具。”
可这风光没几天,糟心事儿就来了。天刚蒙蒙亮,雾还在村里头缠绵着,透着股子清冷劲儿。李宏嗷一嗓子,惊得我差点摔了手里的旱烟杆:“爸,这谁干的呀!”我跟李涛鞋都没趿拉好就冲出去,只见李宏那车,一侧倒车镜像被恶狼咬掉似的,只剩个光秃秃的底座;再看李涛的车,也是同样惨状。
李宏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突,拳头攥得紧紧的,吼道:“肯定是村里有人眼红,我非得报警抓他不可!”我毕竟多吃了几年盐,稳了稳神,皱着眉说:“报啥警,俩倒车镜能咋的,先把人揪出来才是正事儿,我估摸着,准是和咱家有过节的那几家。”李涛忙不迭点头:“爸,前头小卖铺有监控,我去瞅瞅。”说完,撒腿就往小卖铺跑。
我和李宏站在车前,他气呼呼地踹了一脚轮胎,嘟囔着:“爸,肯定是嫉妒咱,等查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我吧嗒着烟,心里也窝火:“先别莽撞,等你弟消息。”
好一会儿,李涛耷拉着脑袋回来了。我忙问:“咋样,瞅见谁了?”李涛丧气地说:“爸,小卖铺的说监控早坏了,啥都看不到。”我一听,心里犯起嘀咕:“咋这么巧?前儿老张家丢东西,监控还好好的,到咱家就坏了,这里头指定有鬼。”
我决定去小卖铺探探底。小卖铺老板王大爷在村里威望高,我也不敢造次。进了小卖铺,王大爷不在,他儿子小王在柜台后玩手机。我强挤出笑,买了包烟,点上后,试探着开口:“大侄子,你说这世上,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呀?”小王被我问得一愣,随口回:“那肯定好人多呗。”我眯着眼,晃着脑袋:“我看呐,坏人也不少。这不,咱家车倒车镜让人掰了,你说缺德不?”
“打住!”小王打断我,“李叔,您别唠了,今早上您家来查监控,我不在。我跟您坦白,镜子是我掰的。”我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大侄子,你可别逗叔啊!”小王一脸认真:“叔,没逗您,我跟您讲咋回事儿。”
小王情绪激动起来,手在空中挥舞着:“昨晚,刘婶心脏病突然犯了,120车开到村口,好家伙,被您家这两辆大车堵得死死的。那司机按喇叭,村里狗都叫翻天了,也没人应。我家离得近,听着声就冲出去了,抱起刘婶就往村外跑,绕了老远才上救护车,差点把刘婶命给耽搁了,我能不气吗?一气之下,就把镜子掰了。”
我臊得脸发烫,尴尬赔笑:“大侄子,昨晚睡得太沉,没听见。俩孩子不懂事,村里没交警,车停得没规矩,怪我,我回去狠狠说他俩。”小王不依不饶:“李叔,没交警就乱来?这路又不是您家开的!”我讨了个没趣,灰溜溜走了,一路念叨:“都怪我,都怪我……”
回了家,我把事儿跟俩儿子一说,他俩不仅没反省,李宏还梗着脖子嚷嚷:“乱停车是不对,可他掰镜子也太过分了!”正说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大爷来了。他手里攥着一沓钱,进门就搁桌上:“福生啊,这赔镜子的钱。镜子是我掰的,我家小子替我顶罪,我来跟你唠唠为啥。”我傻眼了:“王哥,您这是干啥呀?”
王大爷重重叹口气,缓缓说:“福生,昨晚不只是生气车堵路。咱村老一辈传下话,做了错事不知悔改,夜里会有邪祟找上门。昨晚掰镜子时,我恍惚瞅见个黑影从车边飘过去,一下想起这旧话。你家俩娃在城里染上些浮躁气,虚荣又傲慢,我怕他俩以后栽大跟头,就想给个警醒。”
李宏撇撇嘴:“王叔,您别迷信了,哪有黑影,我咋没瞧见?”王大爷瞪他一眼:“你没瞧见,不代表没有!昨晚救护车被堵,说不定就是兆头。”我心里也有点发毛,对他俩说:“宏啊,涛啊,你王叔说得对,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张狂,得踏实做人。”他俩嘴上应着,心里显然没当回事。
可打从这之后,怪事儿一桩接一桩。夜里,李宏总听见有细微的声音,像有人在耳边吹气,又似隐隐约约的车喇叭响,每次开窗看,啥都没有。有一晚,他开车回村,路过村口那片阴森树林时,车载收音机突然“滋滋”冒杂音,紧接着,一个幽冷声音钻出来:“虚荣之人,必遭惩戒……”李宏吓得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一路狂飙回家。
到家后,他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跟我们讲这事。李涛还笑话他:“哥,你怕是吓破胆了,指定有人装神弄鬼吓唬你。”没成想,没几天,李涛自己也碰上邪乎事儿。他开车时,瞅后视镜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穿着古装,阴森森对着他笑。李涛惊得猛踩刹车,差点撞树上。
这下他俩彻底蔫了,不敢再张扬,车也规规矩矩停村外。可怪事儿没停,每晚他俩屋里都好像有双眼睛暗中窥视,时不时还有奇怪声响,像有人拖着沉重脚步在屋外踱步。
村里来了个云游道士,路过我家时,眉头瞬间拧紧,打量着屋子说:“你家这宅子,透着股邪气,怕是招惹不干净东西喽。”我赶忙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道士沉思片刻,说:“车乱停,挡了某些东西的路,惹来祸端。得找到当初被挡路的人,诚心悔过,把车停妥帖,或许还有转机。”
俩儿子悔得肠子都青了,赶忙去给刘婶赔不是,还在村里摆了几桌酒,给大伙赔礼道歉,车也都挪到村外新建的停车场。本以为能消停,哪晓得,夜里那阴森低语、诡异喇叭声反倒更频繁,好似有啥在暗处蓄力,随时要把我们吞噬。
有天深夜,我起夜,路过他俩房间,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我的心猛地一揪。轻轻推开门,借着月光,看到他俩缩在被窝里,身子抖成筛子。李宏瞧见我,哭着说:“爸,我们知道错了,可这到底咋回事啊,好像有啥东西缠上我们,甩都甩不掉。”我眼眶也湿了,安慰道:“儿啊,别怕,天总会亮的,咱再想法子。”可我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底,那股子寒意,已经深深扎进我们老李家的根儿里,未来会怎样,一片迷雾,谁也看不清……
过了几日,村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拄着拐杖来找我们。她眼神透着神秘,把我拉到一边悄声说:“福生呐,我年轻时也听过类似事儿。据说,以前村里有户人家也是在外挣了钱回来显摆,挡了阴路,后来那家人天天见着死去先辈的怨影,吓得没几年就家破人亡喽。你家可得抓紧破解哟。”我听得心里直发慌,赶忙问:“婆婆,那咋破解呀?”婆婆却只是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嘞,你再找找懂行的人问问。”
我把这话跟俩儿子一说,他俩更绝望了。李涛哭丧着脸说:“爸,难道咱家真要完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您的,买啥车显摆哟。”我心里懊悔,却还得强撑着:“别胡说,肯定有办法,咱再打听打听。”
李宏想起城里有个朋友,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感兴趣,兴许能有点主意。他赶忙拨通电话,声泪俱下地把情况一说。朋友在那头沉吟许久,说:“听着像是招惹了灵体的怨念,你们那儿有没有啥废弃的老祠堂、旧庙宇啥的?去拜拜,诚心供奉些祭品,说不准能缓解。”
照着这话,我们备上丰盛祭品,朝着村后那座荒废多年的老祠堂走去。一路上,风呼呼刮着,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拉扯着我们。刚迈进祠堂,一股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昏暗光线里,祖宗牌位歪歪斜斜,蛛网横七竖八。俩儿子战战兢兢摆上祭品,刚要磕头,突然,一阵阴风吹过,蜡烛全灭了,黑暗中传来阴森冷笑,吓得我们连滚带爬逃出祠堂。
回到家,大家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李宏绝望地说:“爸,看来没救了,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我望着屋顶,满心无助,难道老李家真要在这诡异诅咒下衰败,我不甘心,可又毫无头绪,只能在这无尽恐惧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裁决,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得如同身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