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月才回天界,准备去跟和尘说一下此次大战的情况,在去往天阙大殿的途中,途经的仙家们都在商讨着一件事——魔界易主了。
取而代之的,是之前被战夏发布了缉杀令的暮瑰。
据说,是因为战夏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把那些反对他的元老们全部斩杀殆尽,而且,之前救了白晏兮的黑衣人,是战夏,所以,他原先是真的有要偷袭天界的打算,花二曲只是被利用的,还将罪责嫁祸给了暮瑰,屠杀了自己的亲信温楚,行径疯魔无天理。
这次惹怒了元老,战夏没有后援,便与修罗的旧部魔祖罗?联手,企图镇压这些元老,被暮瑰公主识破诡计,并且带领着魔族的将士们取得了胜利。
可战夏毕竟是魔神,肉身可死,元神不灭,便被暮瑰关押在了魔界的阎浮渊里,那是一处永无止境的黑暗,在那里,时间都是静止的,那是一处永恒的折磨。
冗月面无表情的听他们议论完这些,魔族一向我行我素,和尘也不会去插手魔族的事情,现如今的六界,被修罗搅得是天翻地覆,根本没有剩余的力气去吞并魔族。
至于战夏联手魔祖的事情,冗月觉得颇为好笑,他与这个魔君没有见过几次,却也能看得出,这是个极度狂妄自大的人,他要做的事,绝没有求助他人之说,而这次对于魔族易主的借口,更像是一种可笑的说辞。
至于散播谣言的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暮瑰,比他以为的要有心计,有野心。
和尘似乎因为兮伽的事情,一下子有些苍老,眼睛里不再意气风发,他坐在上方的宝座之上,大掌摩挲着宝座由灵玉雕刻而成的把手,声音里有些颓废。
“阿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个父亲?”和尘的眼眸第一次泛红,“他在做这件事之前,有考虑过我这个父亲吗?”
冗月自大殿之中,望向这个主宰天界多年的君主,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感慨:“为所爱之人竭尽所能的付出,这一点,很像她。”
和尘的眼眸突然间一抬,他眯起眼眸,盯着下方泰然自若的人,问道:“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
冗月从来不说谎,或者说,以他的法力和地位,无需说谎。
“禾凝有孕的事,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她当时手足无措,觉得无心的我可以给她最合理的建议,毕竟,在妖界,最遵循一生一世一双人。”冗月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宽大的袖袍,“禾凝虽死,可我观察过,她腹中胎儿早已临世,天君对兮伽寄予厚望,看似严格,实则在这些子女中,你对兮伽的关心更多。”
冗月毫不畏惧的抬头,说的话,一字一句的撕开了和尘这么多年来的伪装。
“阿月,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对于和尘的恼羞成怒,冗月不以为然:“我一向如此,还请天君多担待。”
和尘一口气堵在心口处,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他说的没错,冗月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无从改变,更何况,与修罗一战后,他如今是六界安宁的定海神尊,轻易不能动。
他之前被困归墟海底,自己这个做兄长的,没有救人的打算,这件事上,他反而不如一个小花妖,和尘觉得,自己和冗月的关系,僵到了一种冰点。
冗月也不等天君的发话,自己率先转身出了大殿的门,可是回宫的路上,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他,泽烨,和尘,禾凝是少年相识的,情意匪浅,只是他的性格冷淡,本来是不愿意和他们整天嘻嘻哈哈的,但是泽烨是个闹腾的,总喜欢拉着他。
那个时候的和尘喜欢大笑,并且肆意自由,更是在与禾凝互通情意后,为其点燃了天界的长明星河,璀璨的星河在夜空里亮的如同一条波光粼粼的星海,这片星海,和尘为了她亮了三天,也使得人间界过了三年的黑夜。
这一切只是为了给她过诞辰,为此,和尘被天道罚了数道道天雷,这一段风流轶事,在六界流传了很久,各个女仙艳羡,包括如今的天后。
可是好景不长,妖界在上一任妖主夫诸的领导下,对天界突发进攻,企图取代天界,成为新的主宰,天界是整个六界当中,离创神界最近的地方,所以,无数人想要这个位置。
而禾凝,也是凭借着与和尘的情分和信任,自他的身后,给予了重创,使得天界数万将士死于妖界的永夜海,后来,也是冗月出面,摆平了战事,也是自那以后,和尘恨极了这个背叛他的爱人。
妖界也是因此而一直被天界打压,不得和尘的喜爱,禾凝与和尘还处于两情缱绻的时候,会时不时的运用神力,去造福妖界,使得他们免受其他小族的扰乱,妖界处于下界,被扰乱是常有的事,而那段时间,妖界真是六界除了天界之外,被神明庇佑的福地。
这一切的转变,就是在禾凝背叛和尘后,没人知道她是为什么这么做。
花二曲在冥界里,也逐渐听到了些关于魔界易主的事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个魔君虽然人也有些蛮横无理,可是,在归墟里,能带回冗月,战夏也是功不可没的。
算上自己欠他的几个条件,花二曲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帮他复辟是不可能了,但是救他一人,豢养他的元神不难。
但是,明显花二曲想的有点简单了,她偷摸的潜入了魔族,却根本不知道战夏被关在什么地方,她才经历过一场大战,眼下神识恢复不全,无法搜寻的更远,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魔族,便只能先回去。
想着战夏毕竟是个魔神,元神不灭,应该可以坚持到她恢复神识过来搜人。
对不起了,魔君,这个恩,她要晚些时候来报了,莫怪莫怪。
——
兮伽的献祭,对于乐羽而言,除了微微震撼以外,有的便只是喜悦,和尘也如同先前计划好的一样,颁了法旨,除去了乐桑质子的身份,并且为了让乐桑继承鲛人族的女帝之位,还赐了诸多的法宝和灵丹妙药,外加一套加封的华服。
乐羽喜滋滋的接受完奖赏后,进了内殿,抬眼间就看见乐桑还是那样坐在了凭栏处,一言不发,水蓝色的纱裙衬着她的卷发如海藻一般,可是秀美的面容上,眸子里的哀伤不减分毫。
她已经维持这种状态很久了,乐桑去过一次幼泽,对着兮伽化成的山哭了很久,泪珠子一直在掉,哭的海浪滔天,可兮伽终究没有回她一句话。
整理了一下心情,乐羽把继承大典上即将穿上的华服摆在乐桑的眼前,声音里是难以掩盖的兴奋。
“桑桑,你试试看,这件衣服是否合身?我的桑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你如今也是鲛人族的女帝了,相信母后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
“阿姐。”乐桑音色嘶哑的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我不想要这个女帝之位了。”
乐羽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呆滞住了:“你说什么?”
乐桑转过头,起身与她对视,面容平静却异常冷漠:“阿姐,为了我这个女帝之位,你变了。”
自己为了她一直在谋划,殚精竭虑,这丫头怎么言语之间还在责怪自己?
“桑桑,我为了我唯一的妹妹能好好的活,我还有错了?”
“是!你错了!”乐桑骤然大吼,悲伤促使她的肩膀颤抖,“如果这个位子需要用人命来祭祀!那我宁愿不要!我不要这个什么破女帝之位!我要我的小三!我只要我的小三!”
气愤至极的乐羽,抬手就给了乐桑一个耳光,她的眼中泪光盈盈,心中满是不被理解的良苦用心。
“那是他自愿的!乐桑!我告诉你,左右这个女帝之位已经在这了,你就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雪白的侧脸上,红色浮现,乐桑木讷的扭回头,有些陌生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所以,不仅是小三,你连小花姐姐也要算计在其中是吗?”
乐羽的脸色一愣,对于花二曲,她是满心满眼的愧疚,那是在天界上,唯一一个待她们以诚的朋友,自己曾经一度真的把她当成了第二个妹妹,可是为了乐桑,她不得不这么做。
但乐桑如何得知这件事?
她并没有和她提起过。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乐桑神情淡漠的回答:“神尊因为这件事,伤了小三,事后是我为小三疗的伤。”
既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总归这个冷冰冰的神尊,对花二曲是有些怜悯在其中的,她也不算对不起花二曲。
“不日,幼泽的继承大典即将开始,你乖乖的给我去,听见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鲛珠的原因,乐桑如今的性子,比以往执拗了一点,她语气强硬的拒绝:“我不要。”
乐羽脸色一冷:“你再说一遍!”
“这个女帝之位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我不要!”
“你!”乐羽气的又扬起了手,这次,乐桑却向前踏出了一步,仰起脸,眸子里满是坚定。
她溃败的放下手,泪珠自眼眶里一点点的掉落:“桑桑,我们在这天界里无依无靠,你若是不愿回去继承鲛人族,是想要叫阿姐死在你的面前,你才甘心吗?”
乐桑紧抿唇瓣,依旧面色不变的盯着她,乐羽苦笑了几声,继而又挫败的大笑几声,脚步踉跄的往后退去:“好好好,好得很,看来你说的不错,鲛人族的女帝之位,须得用人命来祭祀!”
话毕,她聚集灵力于掌心,即将一掌拍向自己的面门,乐桑这时候才有了动容的神色,她惊叫一声,哭着跪在地上,抱着乐羽的腰,声嘶力竭的哀求:“不要,阿姐不要,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别这样……桑桑求你了……不要……”
被她哭的心里一软,乐羽收起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顶,哭道:“别怪阿姐,真的别怪阿姐,阿姐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风声顺着窗户吹了进来,掀起两人的衣裙,却也吹不走一屋子的悲痛,哭声盘旋于屋内,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