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青石板街道上,几个少年正相携着向城外走去,暖阳高悬,金辉倾洒而下,将街道、古城与少年皆笼于光幕之中,人间正好。
“距离宗门友谊赛不足一个月,你们直接跟我回宗门吧。”冷弦思偏着头说,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折射到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跳跃着细碎的金光。
“行啊,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儿干。”苍屿阔兴奋的凑了过来,马尾一下子扫到了冷弦思的脸上,被她嫌弃的推开。
温清然面带难色的摇摇头,“我恐怕不行,当初咱们去执事阁遭遇伏击的人还没有查出来,大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回去帮忙。”
祝平安懒洋洋的抱着臂说:“我也不行,出来了这么久,师姐让我回宗门检查一下身体,顺便帮她处理一些血杀殿的喽喽。”
陈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我倒是没啥事儿,不过我要再不回宗门做兼职的话,就要养不起我的刀了。”
绛雪可是她的宝贝老婆。
白紫苏惊讶的瞥了她一眼,果然,十个剑修九个穷,还有一个特别穷,刀修也一样。
“阿弥陀佛,小僧也有要事要回一趟金光寺。”梵音刚正经了一句,就给大家抛了个媚眼,“不要太想我哦。”
众人:……这骚和尚还是改不了。
“苏苏~”白紫苏看到凑到面前的大眼攻击,正想点头的时候,宫鹤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细密的眉微微蹙起,眉梢眼角皆是冷肃,但那眸子中又夹杂着几分不可言说的悲伤。
她的手指在颤抖,白紫苏惊讶的看着她,“宫师姐……”
宫鹤梨张了张嘴,却又把所有的话都咽下,她的声音沙哑,透露着绵绵不绝的悲伤,“紫苏,你回宗门一趟吧,她,在等你……”
白紫苏猛然瞪大了眼睛,心像一只被饿狼追赶的野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慌得没着没落,每一下跳动都似要冲破胸膛。
她现在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听不明白,什么都理解不了,只有吹在脸上的风格外冷,像刀割一样。
她浑浑噩噩的一路疾驰,其余几人沉默不语,只是在身后陪伴。
斗转星移,在第二个夜幕降临的时候,白紫苏望着熟悉的大门,踌躇的却不知如何是好……
暗夜里,头顶的夜空星星点点,已经有人等在了石门的边缘处,是沈庭风,他的脸上没有一点以往的笑意,有的只是溢出来的的悲伤。
“小师姐……”他的声音嘶哑,眼眶通红。
哭什么呢?白紫苏有些怔住了,为什么哭呢?
铅灰色的苍穹低垂,如一张阴沉的幕布,丝丝缕缕的雪花,仿若破碎的羽毛,纷纷扬扬地洒落人间。
一片死寂中,她恍若幽灵般挪动着步子,雪花悄然栖于她的发梢,积成薄薄的一层,似是为她添了几缕白发,她却毫无所觉,眼神空洞而凝滞,机械地朝着大堂方向前行。
朱红的门扉大敞,里头阴森冰冷,往昔的热闹荡然无存,唯见一口乌漆棺木静静横陈,在幽暗中散发着冷寂与哀伤。
白紫苏木木地跨进门,像被抽去了灵魂,只剩躯壳走向那宿命般的棺木,周身的死寂与外头的风雪相融,寒意彻骨。
快走至棺木前时,她的双腿陡然间似被抽去了筋骨,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扑通”一声闷响,扬起细微尘土。
白紫苏整个人瘫跪着,双手无力地垂落身侧,指节泛白。
可转瞬之间,像是心底有团火猛地燃起,将那无尽悲戚与绝望短暂烧退,她牙关紧咬,手臂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她不信,她答应她要活着回来的,她答应过的……
可是等到真真正正的看到了棺木里的人时,白紫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但是她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木鬼卿依旧一袭大红色的衣裙,墨发如瀑般散开,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颈边,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胸脯不再有起伏,双手交叠于腹部。
周身的活气如烟云消散,徒留这具躯壳,被冰冷棺木囚困。
怎么会呢?那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还在昨日……
“小师妹,你长得真好看。”
“小师妹,快来!我昨日刚买的衣裙,趁你正好。”
“小师妹,快来吃饭,今日有你最爱的麻辣小龙虾。”
“小师妹,我来下厨,给你做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吧。”
“小师妹,你放心,我是谁啊,我怎么可能死在那肮脏之地,等我凯旋归来,定然带你畅游大好山河。”
“小师妹……”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白紫苏突然情绪爆发,那嘶吼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声嘶力竭,划破死寂的空气。
嗓音已然沙哑、破碎,带着哭腔的颤音,尾音被抽泣扯得支离破碎,在空荡荡的大堂内反复回荡,撞在冰冷四壁,更添几分凄怆。
“说好的要等我呢!说好的要平安归来呢!木鬼卿,你就是个大骗子!”
泪水决堤般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滚落,砸在棺木上,深色的水渍慢慢晕开,仿若是她破碎的心迹在这冰冷的木头上蔓延、浸透,透着无尽哀伤与绝望。
昏暗的堂屋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唯余角落里那摇曳的烛火,发出微弱且不安的光晕。
蓝空青和白术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一旁,如同两尊古旧且蒙尘的雕像。
白术低垂着头,双手紧握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紧锁脚下的方寸之地,泪水忍不住一滴一滴的砸下,却难抵心中的悲拗。
蓝空青则仰头望着屋梁,双眼空洞无神,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啜泣之人与那突兀的棺木,心被揪得生疼,想要开口,喉咙却似被堵住,干涩得厉害,眼眶被逼到深红。
他想要劝慰那崩溃恸哭的小师妹“不要难过了,逝去的人不可追”,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一张无形的密网死死缠住,怎么也吐露不出。
那是他一路悉心呵护、宠爱有加,视若珍宝的师妹,本盼着她能够余生喜乐顺遂,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