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禾收回目光,脊背挺直,毫不退缩地坚定应下:“是,陛下。”
说罢,她直直地看向萧御乾,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倔强与执着,丝毫没有因面对帝王的威严而有半分怯意。
萧御乾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神色冷峻,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
就在这气氛压抑之时,纪濯如一阵疾风般匆匆而至。
他快步走上前,立刻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刚开口:“参……”
话还未说完,萧御乾便怒声喝道:“混账东西,御花园你也敢闯!”
那声音如同洪钟般震响,带着十足的威严与怒火,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臣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纪濯抱拳,身姿笔直,虽低头请罪,却还是趁着这个间隙,飞快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熙禾。
那一眼里,被关切填满,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她此刻的安危重要。
“责罚你,你承受得起吗?越发的没了分寸。去年朕给你说的话,你都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萧御乾显然是真的动了怒意,他本只是寻林熙禾叙话,没料到纪濯竟如此莽撞着急,公然擅闯御花园。
他培养了纪濯多年 ,最为看重。纪濯却能为了林熙禾,不管不顾,他怎能不气?
“朕还能吃人不成?!”
回想起之前林熙禾消失的那段日子,纪濯心急如焚,派了大量人手四处探查,行事大张旗鼓,搞得人心惶惶。
好不容易找到林熙禾的下落,他便月月请假,朝中诸多需要他做的决断都只能搁置,等着他回来。
他一消失就是六七日,全然不顾朝堂事务。
当时御史台弹劾他的折子每日都有,萧御乾几次好言相劝,让他别失了分寸。
好不容易安生了半年,不再往外跑,今日却又故态复萌,实在是让人气愤。
“臣知错。”
纪濯低着头,一味地认错,只要看到林熙禾此刻安然无恙地跪在那里,他高悬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惩罚他,他根本不在乎。
“你们两个,一个拒绝朕赐婚,一个擅闯御花园,当真是不守规矩到一起去了。”
萧御乾气得满脸通红,伸手拿起桌子上已经放凉的茶,猛地喝了一口,试图降下心头的怒火。
纪濯闻言,得知林熙禾拒绝了赐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点漆般的眸子紧紧地望着林熙禾,再也挪不开半分。
心中涌上惊喜、感动,她,竟为了自己这般勇敢,公然拒绝皇帝的赐婚。
萧御乾看着纪濯那一脸欣喜、没出息的样子,只能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朕多年竟培养出你这个没出息的。”
他的语气里虽有嫌弃,可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与对顾青淮的态度不同,萧御乾对纪濯有时真的像对待自家子侄一般,既关心又包容。
随后,萧御乾目光又转向地上的林熙禾,神色重新变得冷峻起来。
“朕既已经赐婚,便不可能因你不愿就收回。既然你不愿,那便杖责五十,还需青淮亲自呈禀,不然绝不可能。”
五十杖?
林熙禾听到这话,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
别说五十杖,就是打五下,她都觉得自己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
这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她突然就后悔了,她应该先找顾青淮或纪濯先商量一下,再迂回拒绝.....
纪濯听闻林熙禾要被杖责,还未等她出声回应,便心急如焚地率先开口:“陛下,拒婚之事,皆因臣而起,臣愿意代替熙儿受责罚。”
别说是杖责,无论何种惩罚,他都不舍林熙禾承受半分,他皆愿为林熙禾承担。
“你擅闯御花园,本就该罚!” 萧御乾面色阴沉,心中的怒火尚未完全平息。
“还请陛下责罚臣,臣愿意受双倍责罚。”
最终,萧御乾下旨,罚纪濯杖责八十,林熙禾则被要求在一旁观看行刑。
行刑的太监迅速搬来了春凳,两个手持笞杖的太监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他们神色稍显紧张,毕竟要打的人非同一般。
纪濯却不顾自身即将面临的刑罚,还在温柔地安抚着林熙禾。
“别怕。不过是八十杖,你忘了当时你遇上我时,我所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比不上那时的半分。”
纪濯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擦去林熙禾因为心疼他而落下的眼泪。他的心中被甜蜜填满,她竟为了他拒绝皇帝的赐婚,哪怕此刻要打他八百杖,他也甘之如饴。
林熙禾看着那又粗又厚的笞杖,心中懊悔不已,只怪自己太过冲动。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自己为何不能再谨慎一些,考虑周全后再做决定。
如今害得纪濯为自己受苦。
“别哭了,今日是我冲动了,擅闯御花园,就算被处死,也是正常,陛下责罚,已是很轻。” 纪濯试图安慰林熙禾,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过度自责。
“都是我冲动,不该......”
林熙禾压低声音,懊悔地说道,“不该拒婚的。”
纪濯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消失,佯装生气地说道:“你还是哭吧,我去挨打了。”
纪濯这顿打受的坦然,他心里清楚,若是想和林熙禾长相厮守,自己这顿责罚在所难免。
已经被赐婚的林熙禾,日后若要嫁给他,皇帝的颜面自然会受损。
若是不责罚他,御史台那些刻板守旧的大臣们,弹劾的奏章恐怕会像雪花般飞来,笔杆子都能写到冒烟。
今日陛下先责罚了他,没有一味偏袒,那些对他有敌意的人,情绪也不会那么激烈。
他是打算悄悄探查林滨之事,但无论他日后如何做,总归萧御乾现在是大皓的皇帝,他的权威不容挑战。
纪濯趴在春凳上。
随着太监一声令下,一声声沉闷的击打声便伴随着太监口中数的数字,有节奏地响起。
每一杖落下,都仿佛击打在林熙禾的心上,让她心疼不已。
没一会儿,纪濯身上浅蓝色的衣服便被鲜血染红,殷红的血迹在布料上迅速蔓延,触目惊心。
然而,太监并没有因为纪濯背后的血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按照既定的节奏,一杖又一杖地打下去。
纪濯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却始终强忍着疼痛,不想让林熙禾太过担心。
林熙禾的心紧紧揪着,她眼睁睁地看着纪濯为自己受苦,却无能为力。
让她在一旁看着行刑,便是对她的一种警戒,今日萧御乾可以和她好好讲道理,可一旦触怒龙颜,也可以随意发落她在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