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碧翠荷叶层层叠叠圈拢着一方泉池,光滑的鹅卵石铺陈在池畔,水光朦胧。
依稀可见上面倒映着一抹清隽的背影。
银色长发半湿垂落肩侧,血滴顺着起伏有致的蝴蝶骨,流淌到结实有力的腰侧弧度,缓缓向下。
怦然砸落水面。
荡起圈圈涟漪。
细看才发现,他肩后有三道疑似被猛兽利爪所伤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江扶夜沉敛眉心,双目闭阖,用手帕按住流血的伤处,神色平静,仿佛感觉不到痛。
幸好师妹不在。
不然见到他的伤,只怕拦都拦不住。
江扶夜有片刻走神。
以至于荷叶被拨开,才陡然惊醒,面朝那边。
是一只突然从荷叶后面探出脑袋来的小师妹。
鱼听棠:∑(;°Д°)
江扶夜:……
“江夜夜夜夜……你……衣服……”
“转过去。”
“喔!”鱼听棠拽过两片荷叶挡眼睛,转过身继续蹲在菜刀上。
江扶夜同时转身,随后沉入水中,无法窥见是何表情。
沉默。
无止境的沉默。
是今夜的荷塘。
鱼听棠等了半天没听见师兄的动静,决定为自己辩解一番。
“江夜夜,不该看的我都没看到哦。”
“虽然你腰细腿长,但我只注意到你肩膀上的伤,真的好翘……不是,好痛。”
这是做贼心虚型。
江扶夜:“……”
“我本来想给你惊喜的,谁知道你会在这个时候月光浴嘛。”
这是倒打一耙型。
江扶夜:“……”
“矮油,以前又不是没看过摸过,你不要害羞嘛,就当被我的眼睛又摸了一遍蒜了!”
这是胖罐胖摔型。
江扶夜:“……”
他微微抬首,稍稍平复好心绪,扯开话题:“你怎会突然回来?”
鱼听棠揪着荷叶,张口就来:“当然是想你了哇。”
“说实话。”
“符纸用完了,救救我救救我!”
江扶夜唇角轻扯开一丝弧度,“三秒钟走人,我就考虑一下。”
鱼听棠蹲在那里没动,问他:“你还没告诉我肩上的伤怎么回事,谁弄的?姑奶奶去弄死它!”
她很少见师兄受伤。
仅有的几次,也是为了镇压那些家伙。
“是不是崖底那些臭要饭的?”鱼听棠火都来了,“我去收拾它们!”
江扶夜温声安抚:“不碍事,它还有用,不能动。”
鱼听棠脸颊鼓起来,“那你的伤呢?是不是很痛?”
“不痛。”
“骗人,一直在流血,你光拿帕子按它又不会愈合!”
江扶夜没有回头,紧闭双眼道:“把你荷叶上的两个孔堵上。”
“好嘛。”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江扶夜感知到小师妹离开了这里。
他微微松了口气,伸手勾过岸边的衣物,从水里走出。
“师兄,我给你拿了药来!”鱼听棠去而复返。
江扶夜刚穿好雪白的里衣,没来得及继续下一件,她就上手拽住他肩膀的衣服。
“穿啥啊!血都没止住你就穿衣服,等下细菌感染了!脱掉脱掉!”
江扶夜细致理好的领口被她扯松,露出半边好看的锁骨,银链轻晃。
他神色无奈,“你松开,我自己来。”
鱼听棠一脸臭屁,“江夜夜,你当我还是六岁半呢?想骗我你自己来然后趁机跑路回房间锁门这一套,在我这里已经不管用了!”
“……没骗你。”
鱼听棠半信半疑地松手,见他果然没跑,而是把肩侧衣服拉下来,这才放心给他上药。
伤口不算深,只是看上去吓人,血止住以后敷上师父生前制的伤药,好的会更快。
只不过……
“师兄,你这伤要不要去打个狂犬疫苗以防万一?”
“不用,疫苗对狻猊无效。”
鱼听棠拍桌而起,“好哇,原来是这个狗东西抓伤的你!”
她二话不说跳到菜刀上,往道观南边飞。
江扶夜:“……”
下山一趟,还学会套他的话了。
他起身追了上去。
道观以南是禁地,只有鱼听棠和江扶夜有权限进入。
因为师父生前只录入了他俩的脸部识别和指纹密码。
鱼听棠刷脸进去,往里走是一处悬崖,时不时有刺耳的咆哮声传上来。
她一手古他那,一手妙妙屋,直奔崖底。
等江扶夜赶到这里,狻猊还剩最后一口气。
她还在狻猊脑门上刻了两个字。
王八。
狻猊:(▼皿▼#)
它不是凶兽来的吗?为什么谁都能来欺负它??!
都怪这里该死的禁制,害它没法还手!
狻猊愤怒地拍打地面,一不小心拍到鱼听棠的裙摆上。
刺啦——
鱼听棠今天第一次穿的新裙子。
烂掉了。
掉了。
了……
鱼听棠扯着破掉的裙摆,眼泪汪汪,“师兄!”
鱼秋秋送她的第一条裙子,没了!
江扶夜沉下眉心,神色微冷,“退后。”
一瞬间,崖底火光冲天。
狻猊,卒。
回到地面上,鱼听棠还有些萎靡,想起什么问:“师兄,就这么把它烤了不要紧吗?万兽渊那边……”
江扶夜:“把它送到万兽渊,它会死得更痛苦,没必要费这个功夫。”
去万兽渊是被烤来吃。
在这里也是被烤。
区别不大。
鱼听棠看着黑漆漆的崖底,嘀咕:“师父这个濒危异兽保护基地都建立这么久了,吃过人的送到万兽渊,没吃过人的送往其他世界,补足空缺。”
“那空缺是哪里来的?难不成别的世界还有人吃异兽,导致它们濒危?”
谁牙口这么好啊??
江扶夜颔首,“或许有。”
鱼听棠口水6了下来,“那我……”
江扶夜:“不可以,没营养。”
也就吃起来香。
察觉到鱼听棠悄悄撇嘴,江扶夜又道:“想吃什么夜宵,我给你做。”
“哇,江夜夜你真好!”鱼听棠举手欢呼,“那我去拔点荷叶,明天我们吃荷叶鸡呀!”
她兴冲冲地往外跑,连裙摆破掉都忘了。
江扶夜没动,双眸未睁,却能将漆黑崖底的情况尽收脑海。
万幸的是,师妹似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那个噩梦已经过去了。
吃饱喝足,鱼听棠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裙子换成睡衣。
她的房间是师父和师兄一块儿布置的。
他们一个喜欢粉嫩公主风,一个偏向典雅中古风,差点把这里搞成拼好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