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于庭离开前,回头看了杨虎一眼,碰巧对上叶槐阴冷的目光,他收回视线,眼底生起毫不掩饰的反感。
叶槐这人,就跟潜伏在黑暗处的毒蛇一般,霍于庭不信他真的把杨虎当成兄弟,暗地里肯定想着什么阴招。
杨虎那傻货还巴巴地凑过去,是真傻还是装傻!
“霍子啊,阿虎那个朋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平时你盯紧一点,别让阿虎着了他的道。”陈大娘把霍于庭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嘱咐。
“大娘,您放心,虎哥肯收留我,就是我的恩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人陷害。”霍于庭做出保证。
“那就好,乖孩子,辛苦你了。”陈大娘拍了拍他的手,接着话题一转,“那个,阿虎最近有和哪个女人走得比较近吗?”
霍于庭眼皮开始狂跳,知道陈大娘的老毛病开始犯了。
他求救的目光看向傅政凛,但对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抱着方豫进卫生间去了。
无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打太极,“大娘,您也知道虎哥每天忙着管理名下的产业,哪有时间认识什么女人。这样吧,我平日里帮您留意留意。”
陈大娘笑出眼角皱纹,“你就甭管他了,顾好你自己,霍子啊,你今年二十六了吧,怎么还不找女朋友?”
霍于庭把人拉坐到餐椅,开始东扯西扯,直到把话题绕到十里开外,才渐渐松懈下来。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容老实、性格温和慈爱的陈大娘,心想:以后会怪我带歪他儿子吗?
另一头,宽敞的卫生间里面。
傅政凛把方豫放坐在马桶上,脱下他身上的羽绒服,犹豫片刻道:“捆着绳子很难受吧,我待会帮你解开,你可以老实点吗?”
方豫仰起头,漆黑清澈的瞳孔覆盖着寒霜,眼里裹挟着的冷漠和异于常人的兽性,让傅政凛心里产生,他并不是人类的想法。
被五花大绑的方豫难得没有挣扎,绳子绕了许多圈,但捆绑得不是很紧,不至于勒伤他的皮肤。
傅政凛垂眸看着方豫瘦骨嶙峋的瘦弱身子,心脏抽了抽,莫名有丝疼痛。
任谁看到方豫第一眼,都猜不到他已经七岁,比同龄人还矮了大半个头。
傅政凛蹲下身,第一次仔细观察他的五官,除了鼻子,他找不到方豫和方伯伯的相似点。
大概是遗传了他母亲那头的长相,小小年纪,眉毛已经浓密有型,高挺的鼻梁仿佛雕刻般精致,两片薄唇此时紧闭着,唇色透着些许苍白,这是贫血的表现。
“你头发有点长了,待安顿下来,帮你修剪修剪。”傅政凛不自觉放轻声音,以免吓到这个时刻紧绷着身子的小孩儿。
方豫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小脸绷得很紧,虎牙一直咬着舌尖,脑海里翻滚着如何将这个猎物一口咬死的念头。
眼见猎物把手伸过来,他开始磨着牙,发出警告声。
傅政凛已经做好被他咬上一口的准备,只能尽量放缓动作,在手指距离麻绳三十公分的地方,方豫开始动作。
他咧开嘴巴,露出尖利的虎牙,毫不犹豫朝傅政凛的手腕咬去。
傅政凛神情一变,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备好的牛肉干,塞进他的嘴里。
方豫面露惊恐,几下吐出牛肉干,身子往后躲闪着,显然对牛肉干产生了阴影。
他的牙齿,就是因为它才崩掉的!
傅政凛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早知道换个鸡腿,他低头看着掉在地板上的牛肉干,轻呼一口气。
“既然你不吃,我只能强来了!”傅政凛跟他杠上了,自己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生,就不信拿这个小不点没办法!
卫生间传出嘈杂的打闹声,伴随着小孩儿似兽非人的吼叫。
陈大娘焦急得趴在门口偷听,“小傅啊,你动作轻点,别把他弄伤了。”
“没事。”傅政凛闷闷的嗓音隐约透着痛苦。
陈大娘:“又被他咬了吗?”
傅政凛直起身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上下起伏着,他捂着受伤的手腕,微蹙眉头看着解脱束缚的方豫。
鲜血沿着手腕滴落在地,方豫四肢着地,双瞳在灯光之下泛着渗人的幽光,他冲傅政凛咆哮,背部弓得高高的,鼻子发出沉重急促的呼哧声。
傅政凛脸色苍白,深刻怀疑此时的方豫被哪只凶猛的野兽附身了。
然而,现在是高科技社会,他不信鬼神,只信科学,除了精神方面的问题,他想不出方豫变成这样的原因。
他深感无力,又不得不面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释放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善意。
“小豫,我是政凛哥哥,你真的把我忘了吗?”傅政凛缓缓下蹲,和他平视,削弱自己身高带来的气势。
方豫双手扒拉着地板,许久未修剪的指甲猛地弯折,一股剧痛让他低吼一声,抬起一只手放到眼前打量着。
豹子爪,他的豹子爪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对面的生物一模一样的前肢!
他抬起另一只手,身体重心不稳,猛地趴在地上。
从苏醒到现在,他第一次观察自己的身体,覆盖在手臂的金灿灿毛发消失不见,让他引以为傲的锋利爪子也不见踪影,他眼里的惊恐和茫然逐渐放大,最后化为一声尖锐的吼叫声。
他彻底疯了,像只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即使脑袋狠狠撞击在墙壁,也无法让他停止这种骇人的暴动。
傅政凛心口揪着痛,眼眶干涩酸痛,他哪能眼睁睁看着小孩儿不顾一切的自残。
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几步走到方豫跟前,弯下腰把他抱进怀里。
方豫的手指划过傅政凛的侧脸,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他眼里蒙着一层红血丝,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凭着本能大力撕咬着猎物。
喉咙上下滚动,温热的鲜血吞入腹部,耳边响起猎物的哀嚎,他咬得越用力,猎物哀嚎得越大声,疯狂鼓动的心脏让他全身发烫,脑袋仿佛被烈焰灼烧着,痛得他松开嘴,翻滚在地。
“方豫,方豫!”傅政凛顾不上被撕咬得血淋淋的脖颈,把晕倒在地的小孩儿搂进怀里,踉跄着站起身冲出卫生间。
这顿饭,注定是吃不成了。
丰城私立医院,脑科住院部。
傅政凛脖颈包裹着纱布,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被束缚带绑着的方豫。
从方豫昏迷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该做的检查也做了,没查出任何问题,医生建议转去精神科。
傅政凛备受折磨,怕方豫一睡不醒,再次成为植物人,又怕他醒来后变成没人性的疯子,被强制关进精神病院。
“小疯子,是我欠你的。”他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